賈旭其實倒也不介意,畢竟他還要在賈似道眼中樹立有謀略的形象。
“蒙古數次南侵,重點皆在四川與荊湖,兩淮方向均為佯動牽製。敵欲滅我大宋,卻不直攻臨安,而趨荊湖、四川,非其舍近求遠,蓋因江淮水網密布,而敵之主力為騎兵,難以施展。而鄂州以北的江漢之地,沃野千裡,地勢平坦,敵自南陽而下,輕騎簡從,數日間即可直抵大江,或攻城拔寨,或擄掠子民。”
賈旭欠著身子繼續說道:“近年來,荊湖之地受敵摧殘,百業凋敝,朝廷又不得不沿江重兵布防,無論軍事、民事,俱已成為一個巨大的負擔。如今蒙古汗位之爭眼見便起,一時半刻也未必能分出勝負,必然無暇南顧,正是我大宋重整荊湖的大好時機。而與其繼續沿江困守,不如趁敵空虛,前出襄陽。”
“襄陽。”賈似道用手指輕輕敲著椅子的扶手,口中低吟著。
“沒錯,襄陽!”賈旭在呂文德鼓勵的目光下,用篤定的語氣,又重複了一遍:“襄陽西鄰荊山、東接淮河,為江漢平原之北部屏障。若我大宋能利用蒙古蠻子主力北上爭位之機,前出襄陽,厚築襄陽、樊城二城,備以重兵,委以大將,夾河而立,控扼漢江,則蠻子再來攻時,就必須先克襄陽,卻無法繞城而過,如之前那般直趨鄂州。否則無論陸上、水上,我大宋脅其糧道、斷其歸路,屆時突入江漢之敵,便如釜底遊魚、甕中之鱉矣。”
賈旭最後總結道:“襄樊之前雖已殘破,若要重新屯兵築城,勢必要靡費不少錢糧。然而守襄樊一處再費,也遠比守千裡大江要省的多。而且屆時荊湖一帶免遭兵禍,便可讓百姓休養生息,安心生產,假以時日,除漸可自給外,亦能為前方輸送些錢糧,而不是如今日般全靠朝廷貼補。故而前出襄陽,實為禦敵、安民、省錢,一石三鳥之計爾。”
賈旭講完便不再言語,呂文德始終端坐無聲,而賈似道皺眉思索著,也沒有說話。屋內陷入了一時的沉靜。
又過了許久,賈似道忽然猛地一拍扶手,騰的站起,叫了一聲“好”。
他整了整衣冠,麵向呂文德說道:“小子年幼,見識淺薄,此等謀國之策,必是景修賢弟所授。愚兄此禮,乃是替大宋荊湖千萬生民而拜。”言畢長揖至地。
呂文德急忙從座位上起身將賈似道扶住:“師憲兄折煞我了。文軒雖然年少,但是天資絕頂、意圖高遠。每每與他交流大事,他的很多想法往往讓我茅塞頓開、受益匪淺,絕非尋常十八九歲少年可比。前出襄陽之策,也是我與文軒共同謀劃,師憲兄家有麒麟子,切勿妄自菲薄啊。”
“此話當真?”自己的獨子能得呂文德這般人物如此評語,雖有些奉承之意,也著實難得,賈似道自然是高興的。他微笑著轉身坐下,對呂文德說道:“前出襄陽之策,我思來想去,實在是妙不可言。待我回京之後,必將竭力促成此事,屆時這荊襄之地,還是要托付於景修,才能讓我放心啊。”
“文德不敢托大,唯竭儘全力而已。”呂文德就在座位上欠了欠身子,然後接著說道:“文軒年歲也不小了,也到了為父分憂、為國出力之時,不知師憲兄可有安排?”
賈似道點了點頭說道:“這次回去,我也有意在皇帝麵前求個恩典,讓他蔭補出仕。”
“那不如就叫他來我軍前效力?不出數年,我保管將他培養成可以獨當一麵的大材。”呂文德說道。
聽到這,賈旭急忙從座位上站起,衝著呂文德行禮說道:“晚輩多謝將軍抬愛,隻是我早已有心儀去處,還望將軍成全。”
“那麼你究竟心儀何處?”呂文德問道。
“呃……這個……”賈旭有些尷尬了看了看呂文德,又看了看賈似道,說道:“此事我還未曾稟告大人,請原諒晚輩暫時還不能說。”
呂文德笑著指了指賈旭,轉而向賈似道說道:“一路上我就一直勸他,他卻一直不願,好像到我手下效力有多委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