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姑母和媒人都上至廊下,姑姑家裡的姊妹兄弟也出至門外,都在看著他。
溫從陽獨在階下行禮,一揖至地,說一聲:“大姐姐。”
見她未來夫婿禮儀得體,紀明達麵露微笑,還禮,依舊稱呼:“溫表弟。”
養傷幾個月,這人似乎懂事了些。
溫從陽直起身,也看向他的表姐,他的……未婚妻。
分明是同父所出的親姐妹,大姐姐和遙妹妹卻生得毫不相似。遙妹妹的雙眼澄澈清透,像含著深山最清冽的一汪春水,大姐姐……紀明達的眼中卻仍然隻有審視和品評。
她一向愛挑剔他,喜歡教訓他。
他也不喜歡她。
所以,是什麼讓她連崔翰林這樣的好親事都不要,非要退親嫁給他這無能無用的紈絝?
溫從陽想了足足四個月零二十四天都想不明白。
什麼命格不合,八字相克……這些話他才不信!外人看著她是三月退親,九月才與他過定,隻有他們兩家才知道,是她先要嫁給他,安國公府才飛快安排遙妹妹和崔翰林……崔玨定了親!!
他幾乎被蒙在鼓裡!
溫從陽一直盯著紀明達看,眼神變了又變。
紀明達麵上的微笑還撐得住,心裡已經收回了方才評價他懂事了的話。
他這算什麼態度?!
這等時候,正該紀家的姊妹兄弟們說幾句話,打個圓場。
可紀明德攥緊了手帕,沒有動。
不知為何,紀明遠也沒有動。
溫夫人看了自己兒子一眼。
紀明遠才下台階走到溫從陽身邊,笑問一聲:“表哥請?”
廣川子夫人這才有機會打個圓場,笑道:“看咱們從陽,都看大姑娘看直眼了!”
何夫人忙笑道:“他可真是,都定親了,怎麼還是孩子脾氣?看我回去告訴我們老爺教訓他!”
一行人魚貫入內,溫從陽又到徐老夫人麵前行禮。
徐老夫人從前是一萬個看不上他,如今既是孫女婿了,便也待他好些,讓他來身邊另一側坐。
溫從陽猶豫了一下,沒有緊靠徐老夫人坐。
廣川子夫人便誇一句紀大姑娘,又誇一句溫從陽,再誇一句徐老夫人。又有溫夫人與何夫人合力,終於讓屋裡的氣氛熱了起來。
……
安國公府京郊最大的莊子上,紀明遙正在等寶慶姐姐回來吃午飯……或者說,做午飯。
過來的路上,前半段寶慶姐姐還和她一起坐車,後半段便坐不住了,飛下去騎馬兜風,繞著她的車跑來跑去,嫌她慢。
她說車快了顛!
寶慶姐姐就說先去莊子上打條鹿加餐,一溜煙就沒影了。
安國公府莊林裡沒什麼猛獸,寶慶姐姐弓馬嫻熟,身邊還有幾十個護衛,紀明遙放心得很,又在車上睡了一覺。
睡醒下車,莊頭已經等在莊外。
紀明遙跟太太來巡看過兩次,出門之前還又緊急補了課,清楚流程。
一路問過莊頭各樣莊稼已經收了幾成,還餘多少沒收,幾天能完成,今年產量大概多少,雞鴨鵝豬羊等家禽家畜都長得怎麼樣,柴炭能出多少,又把今年和往年不同之處細問了問,就已經在午時了。
莊頭兩口子被問出一腦門的汗,請問二姑娘的午飯。
紀明遙就說先預備著,不急上飯,她等寶慶縣主回來。
男莊頭告退去收拾飯菜,留下女的服侍。
紀明遙便叫給女莊頭看座,讓她坐了,又問些她家裡長輩孩子的瑣事。
等莊子上的午飯做好,寶慶縣主也熱鬨喧天地回來了。
“我獵了一頭野豬和好幾個豬仔!”她衝進來說,“咱們中午吃烤鹿肉,晚上吃烤乳豬吧!”
大野豬沒閹,長到這麼大,肉已腥臊難吃,小豬仔就不一樣了!
午飯和晚飯都解決了,紀明遙當然說好!
烤架烤網早在院子裡搭好,廣宜公主府的護衛割好鹿肉端上來,寶慶親自烤肉,自己一半,明遙妹妹一半。
紀明遙就隻管吃和誇。
酒足飯飽,兩人並排在廊下坐搖椅消食。
寶慶問:“你下午做什麼?”
紀明遙努力撐開眼皮,不讓自己在過飽的時候睡著:“先看庫房,查賬本。”
寶慶:“明天呢?”
紀明遙:“上午接著查賬,下午看莊子南邊的玉高粱到底收得怎麼樣了。”她主動補充:“後天去看冬小麥的種子,然後是果樹收成,還有牲畜也得查一遍,西邊還有幾個小莊子——”
她不說了。
這麼多活,光說出來就好累啊!!
不想乾了。
寶慶推她:“彆睡,先彆睡!”
紀明遙艱難睜眼。
寶慶:“溫姨母又沒說讓你一定哪天回去,咱們多住幾天,你慢慢辦事,我教你騎馬吧!”
彆人都會,就明遙妹妹不會,每到打馬球的時候沒少被紀明達說。明遙妹妹雖不在意,她卻不服,又不是多難的事,她絕對能教會!
寶慶躊躇滿誌!
紀明遙:“……我睡著了。”
寶慶:“……你個懶丫頭!!”
……
回京之前,紀明遙還是騎了一圈馬。
她坐在後麵抱著寶慶姐姐的腰,被寶慶姐姐帶著騎的。
就一小圈。
嘿嘿。
挺好玩的!
-
很快進了冬天。
大雪之前,溫夫人帶家裡另外三個姑娘又到莊子上巡看一回(紀明遙死活不肯再去了),便該預備過年了。
江南和東北的幾處田莊也送來銀錢年貨,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
崔玨得到年前才抵京,溫夫人便沒急於和崔家確定婚期。安國公府先與溫家定下,明年開春二月初八日,紀明達出嫁。
紀明達的嫁妝都備齊了,除了規矩裡的三萬兩嫁妝,溫夫人多添了六千兩壓箱銀和一個莊子,徐老夫人添了一萬兩壓箱銀和一處房舍,長女出嫁,安國公也命從庫房裡多撥了六千兩,給她置辦衣衫首飾。
總共五六萬嫁妝,置辦得花團錦簇,無所不有,徐老夫人卻不滿意:“二丫頭多三萬銀子,都不用你母親再給她添些,就已經越過你了!”
她要再拿出私房銀子來,又要找兒子兒媳再添錢。
紀明達卻攔住了祖母。
她說:“嫁妝多幾千少幾千不算什麼,過得好不好,原也不在這上頭,何況二妹妹多的三萬,是家裡補給她和崔家的。這已經讓家裡為難了。祖母的銀子用處不少,就留著吧。”
徐家還要靠祖母時不時的貼補,不然他家男女連婚事都結不起,女孩子的嫁妝都沒有。
徐老夫人心疼孫女的體貼,到底氣不順,把嫁妝單子看了一遍,叫兒子來,硬又多給添了三千兩,湊足六萬,取個吉利。
家裡倒不缺這幾千銀子,安國公也就應了。
理國公府也早趕在入冬前收拾好了新房,專待正月一過就辦喜事。
新房離溫從陽原本的院落隻隔了一條路。但他一次也沒去看過。所有布置都由祖母和母親決定,問他,他便隻說都好。
有為這些費心的時間,他不如多和如蕙姐姐相伴一會。
他不抗拒成親已經很好了,張老夫人與何夫人都不對他要求更多。
婚期日近,何夫人又拿了許多春·宮·房·事的書籍給他,他拿到手裡,全去和李如蕙偷試,婆媳倆明知他這樣,卻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
現在是讓他順順當當成了親最要緊。
這日小年已過,外麵積雪未化,天上又飄下小雪。
溫從陽早懶得去練習騎射了,何況這等天氣,又不出門見人,他便隻在房中與李如蕙趕圍棋、投壺作耍。
既是玩樂,自然擺了酒果助興,他也不貪杯,隻定下誰輸了吃一口。
先是溫從陽連輸了三場,他索性直接吃了一整杯。接著李如蕙輸了,卻不肯吃。溫從陽並不相強,摟住她笑親了一口,替她吃了。
彆的丫頭婆子見他們這樣,忙退了出去。
李如蕙又輸了好幾場,都不肯吃。
溫從陽並不多想,隻管親她一口,再吃一口酒,很快動了興致,抱住她便要去臥房。
李如蕙卻推他不肯。
溫從陽才忙問:“姐姐今日身子不舒服?”
李如蕙忙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大爺已經通曉人事,若她總推拒不肯,大爺是不是會找彆人?
這國公府裡最不缺的就是有姿色的丫頭,光這院子裡就有多少。
思索再三,看房內無人,她摸著小腹,提了心告訴大爺:“是我的月事……快有兩個月沒來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