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與楓生依舊策馬疾馳,其間他抄了段近路,後又轉上客道,撲了一身灰塵。
約莫兩個時辰後,馬兒似是疲累停了下來,任由與楓生怎樣鞭打也無濟於事。無奈,他隻好稍作停歇,拿出水袋解了口渴,隨後用手捧水給胯下馬兒舔吸了幾口。
他抬頭望去,夜空明澈,星河流淌。蟲鳴窸窣,風涼月清,想著心中所尋,他忽的莫名想哭,他這般年紀經曆不多,尚且領悟不全人生諸多道理,但他知道,人的一生短如萍水蜉蝣,多數人要想在這世道生存,就得按照強者的規則行事,半生掙紮努力隻為功名利祿,享進榮華富貴才能稱得上不枉此生,方能做得人上人,可他不喜這般,隻想純粹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而如今這份純粹不得不染上世俗名利,他也隻有踏進這條路,才能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劉念石是一路人,不同的是,劉念石隻想親眼看見那神秘的巨狼,與楓生尋狼的目的則是為了保護族人,私心的話,他其實想駕馭那匹狼。可他們對彼此的了解不深,不知道彼此心中的那份念想。
兩人合作僅僅是因為彼此手中都有法子找到狼。
純粹的東西容易破碎,容易讓人動容、心碎,與楓生想看到那匹巨狼再次出現,他小時候見過那匹狼,那是一匹巨大的白狼,它有一雙幽深的藍色眼瞳,它一隻在南疆,從未離開,但從未有人再見過它。
此事隻有少數人知曉,多數人包括異族人都認為苗人依舊能控製巨狼,那支百匹狼軍依舊存在,事實上,除了那頭白狼,其他狼軍皆在戰後死去,屍骨無存。
苗人視白狼為神靈,特地建了廟供奉它,祈求它保佑南疆、保佑苗人。
南疆戰爭結束後,苗人一直在尋找白狼,奈何能控製白狼的人已死,他們隻能另找法子。
那時候年僅二十歲的劉念石來到南疆夜郎,聲稱有辦法找到白狼,苗人當然沒有輕信,可接下來他說的話卻讓苗人不得已接受了他,他最終得以留在南疆,直至今日。
與楓生不喜歡他,他之所以能留在這裡,隻因其背後有偌大的慶國撐腰,若不是慶國威脅南疆,他又怎能在這般自在。
劉念石等了五十多年,他等了五年,為了族人,他絕不能讓劉念石知曉那個孩子活下來。
他快馬加鞭又上了路,終於在天明時趕上了柳山明等人。
在幫援沒來之前,他隻能遠遠的跟在後麵。
這一天,阿野沒坐馬車,而是選擇和洛尋川坐馬,馬車裡太悶,再者她想出來看看風景,路上有太多翠山繁花秀水,她不知道它們叫什麼,想問也無法問。
洛尋川見她腦袋左顧右盼,便忍不住低身扭頭,在她耳旁問:“怎麼了野丫頭?”
阿野扭頭看他,眼中驚喜未消,她順帶指向不遠處幾棵開著花的野樹,從喉嚨裡擠破出一個字:“花。”
“你喜歡花?”
阿野點點頭,眼中難見的歡喜。
“哈哈,等你到了赤雪山,那裡漫山遍野都是花,一年四季都有花,你可以慢慢兒看,保準讓你眼花繚亂,怎麼樣,期待嗎?”
此前阿野想象不出赤雪殿是何模樣,現在聽洛尋川這麼一講,她腦海中倒浮現出一座花山,她的心窗再次打開,花藤順著暖意在她的心房悄然開放。
“阿野姐姐,嘻嘻,快來馬車裡坐啊。”
柳京墨探出腦袋,模樣嬌柔可愛。
阿野猶豫了一下,有些為難的搖了搖頭,她想待在明媚寬敞的地方。
她看柳京墨神色暗淡下來,心中不忍,便招手示意柳京墨也出來騎馬。
柳京墨眼中放光,扭頭往裡問了莫青竹,“娘親,我想和哥哥們一起騎馬,可以嗎?”
莫青竹探出頭,撫摸柳京墨的腦袋,“好。”轉向馬車的另一邊朝柳蘇木喊道:“木兒,過來帶你妹妹和你一塊兒騎馬。”
馬車停了下來,柳京墨與柳蘇木同坐一匹馬,柳蘇木知曉兩個女娃應該想在一塊兒,便轉至與洛尋川同側並行。
走了一個多時辰,車隊來到一處野鬆林,此時太陽正烈,柳山明便決定停在此地歇息片刻再走。
鬆林繁密,遮住了烈陽,地上鋪蓋著一層層鬆針,坐上去很是柔軟舒適且清涼。炎熱的春風經過此處都得染上幾分涼。
“啊......好舒服啊......好想睡一覺啊......”
洛尋川躺在一棵鬆樹下,一臉愜意,阿野坐靠在鬆樹上,她依舊精神,絲毫沒有感到疲累,外麵的世界對她來說太過陌生,同時也太過美好奇妙,一瞬間,萬物的氣息朝她撲衝而來,穿過她的身體,帶走她的恐懼和悲傷,留下一片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