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寒香水(四)(1 / 2)

殷成瀾沒讓他回馭鳳閣, 也沒告訴他要去哪裡,靈江便知道,馭鳳閣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不清楚殷成瀾的計劃,也不想追問, 唯一能做的, 就是替他守著他的救命稻草,一旦殷成瀾需要, 就能立刻將嚴楚帶到他麵前。

傍晚,秋風習習,馭鳳閣的影衛和一輛嶄新的馬車出現在客棧外麵。

殷成瀾披著一件墨色披風, 幾乎要融進夜色中。

他和他對視, 該交代的已經交代過了, 沒有多餘的話要說。

靈江環胸抱臂靠在客棧大門口, 默然看著他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滾動起來,這時,車簾忽然被撩開,一團黑影朝靈江丟了出來, 他伸手接住,發現那是殷成瀾的披風,上麵還殘留著溫熱的氣息。

“天冷了。”殷成瀾的聲音隔著馬車響起來。

靈江抿成一線的薄唇勾了一下:“不會凍死的。”

馬車奔跑起來,一聲不輕不重不鹹不淡的‘嗯’隨風散入夜色中, 車輪碾壓路麵, 一騎絕塵而去。

直到馬車沒入夜色之中, 再也看不見蹤跡,靈江打開披風,看見裡麵裹著用牛皮紙包的花生米以及下麵壓著幾張麵額不小的銀票。

他將銀票塞進懷裡,花生米揣在手上,握著殷成瀾的披風,低頭在上麵落下一吻,然後瀟灑轉身,進了客棧。

將王祝五花大綁捆了丟到原先的馬車裡,沒再多停留,靈江也駕車上了路。

長夜漫漫,人間三山六水十萬大川,縱相隔千裡,但總有歸期可盼,願守相思一種,望兩處保重,鬥轉星移,他日必將相見。

靈江一隻腳踩在車轅上,披著殷成瀾的披風,哼起了怪腔怪調的小曲:“涼風有信,秋月無邊,虧我思十九的情緒好比度日如年……”

七日後,靈江趕著馬車抵達了神醫穀。

神醫穀在大荊的東南方,掩映在一片連綿起伏的山脈中,夕陽下,秋意染紅了山腰,微風輕拂,橘紅色的林海泛起波紋。

靈江驅車剛到入穀的山口,就有守衛從林中出現攔住了他的去路:“穀主不在,請閣下另擇時日前來。”

靈江二話不說從馬車裡拽出管家,將梅花錘壓在他肩側,半句廢話都懶得說,冷冷道:“讓開。”

八棱梅花錘有千斤重擔,直接壓垮了老管家的半個身子,他一把年紀馬失前蹄摔的很慘,現在隻想苟延殘喘求個保命,他一路上算是徹底認清了眼前的這個青年,真的是很不是個東西——才一上路,就逼他讀一本書,不是連續的讀,而是必須挑出每一句以‘殷成瀾’開頭的句子來念,念時需得抑揚頓挫,聲情並茂,一旦哪一句不合其心意,就飯都不給他吃。

可憐王祝活了半輩子,既沒有忠心耿耿一心護主落個好名聲,也沒能將神醫穀發揚光大流芳百世,更可悲的是他以為自己可以死得其所,卻沒想到實際上他更貪生怕死,寧肯苟且偷生,都不敢以死謝罪去見老穀主。

以至於如今淪落為此鳥妖的玩物,悲慘的近乎可笑。

“讓開吧。”王祝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

守衛臉色一青,已經從王祝的身上看到自己的下場,錯身讓開,眼裡流露出憎惡.

靈江押著王祝走進穀裡,沒走多遠,眼角掃過一道白光,靈江頭也不回,反手丟出梅花錘,這看起來沉重的兵器就像一枚輕薄的暗器,眨眼之間與白光撞到一起,發出刺耳的金屬碰撞聲,緊接著,一聲悶哼重重落地。

王祝扭頭去看,看見剛剛那名守衛躺在地上,血水從頭上一道裂口裡汩汩直流,落井下石的下場一向都不會太好。

靈江皺了下眉,隔空收回八棱梅花錘,淡淡說:“嚴小白臉,唔,眼光不好。”

都養了一群什麼人。

王祝被嚇得臉色發青,這才發現靈江已經待他算不錯了,驚慌的點點頭,甚是殷勤的帶他到了關押嚴楚二人的地方。

是一座石屋,屋門被鐵柵欄封死,門上掛著沉甸甸的銅鎖,靈江蹲在門口往裡張望,頓時體會到了凡人將鳥關在籠子裡逗鳥的樂趣。

他摸著下巴,捏了下拇指粗細的鐵柱,心裡生出一種渴望,等他閒了,也占山為王,修一間屋子,將殷成瀾關在裡麵,每日都來送吃送喝,陽光格外明媚的時候,他就在外麵吹口哨,一吹,殷成瀾就出現在柵欄前,冷冷的笑著,靈江伸進柵欄裡將他的臉捏一遍,然後看他將衣裳一件一件脫掉。

“表情太猥瑣了。”有人冷傲的說。

靈江抬眼,看見嚴楚和季玉山站在鐵柵欄前,二人看起來並未受傷,隻是嚴楚的臉色格外不好。

靈江收起笑意,裝模作樣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說道:“這裡似乎看起來不錯。”

他惡意的彎了一下唇角:“十九令我看住二位,我忽然發現將二位留在裡麵,似乎是個不錯的想法。”

嚴楚臉色一黑,不等說些什麼就被季玉山拉住了,季公子一向擅長和稀泥,激動的看著靈江:“我就知道你會來的,這次算我欠你的,改日一定加倍奉還。”

得季玉山一諾,就相當於得到了嚴楚的承諾,甚至比他本人更管用多了。

靈江眉頭一挑,還算滿意,揚捶將石屋門鎖砸開,將二人放了出來。

嚴楚臉色壞透了,靈江將王祝交給他自行處理,和季玉山先行一步往穀中住人的地方去。

季玉山見了靈江比見了親爹還高興,隻覺得半路遇到的小鳥少俠簡直如天神一般,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我們被囚禁了?”

靈江便將他收到鬼孤老人的信開始,三言兩句簡單說了。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跟在他們身後的嚴楚忽然說:“你是說你和鬼孤老人交手了?”

靈江轉頭,看見嚴楚的神色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靈江意識到什麼,收起臉上重逢時微末的笑意,眉心攏起,正色問道:“嗯,什麼意思,和十九有關係?”

嚴楚愣了一下,低下頭,目光飄忽的看了眼地麵,好一會兒,才搖頭,問:“他的身上是不是滿是蠍子?”

靈江說是,嚴楚哦了一聲,低聲說:“果然如此。”又自言自語道:“我早就告訴過殷成瀾,不要招惹他,沒想到還是遇上了。”

聞言靈江眉頭一皺,眼裡瞬間暗了下來,鋒利的目光從睫羽下透出來,帶著晦暗的銳利:“他害十九殘廢,不可能饒過他。”

他說著將目光放到季玉山的身上,卻是對嚴楚說:“你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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