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不知情,你卻為何有皇後所賜的令符?”
“帝後本為一體,奴婢既忠事於陛下,必然也會忠事於皇後。”
“那皇後於你有何囑令?”
“皇後隻不過召問奴婢,確定奴婢是否聽陛下之令行事。”
“荒謬!”瀛姝挑眉:“你方才篤稱皇後不知情,現在卻又改變了供辭,說皇後賜你令符,隻是為確信你有無投毒,皇後若不知投毒之事,緣何會召問你?”
“奴婢的確有口誤,奴婢擔心王女監將一應罪責推給皇後承擔,才在情急之下有所謊瞞,皇後的確知情,但當時並非皇後令囑奴婢,確為陛下親口下令,否則奴婢定然疑心皇後居心不軌,不會行此惡行,隻有陛下親自囑令,奴婢才敢聽令行事。”
“既然如此,你手中為何會有皇後的符令?”
瀛姝篤信子薑所行的罪惡還不僅隻一件,子薑分明就是虞皇後的心腹,是虞皇後把她推薦給陛下,因此虞皇後才會有恃無恐,屢屢指使子薑再為陰詭之計,但子薑自然不會承認她是虞皇後的心腹,否則,謝夫人就不會相信她的話。
“中女使明知真相,才會企圖用符令駁倒奴婢的供述,謝夫人,陛下必定是聽信了王斕的唆使,才會對夫人下此毒手,夫人細細尋思,若夫人誕下子嗣,又何必舉薦中女使入宮?!”
“這樣說來,你是在王致犯下謀逆大罪後,才受命於陛下在夫人的藥膳中投毒?”瀛姝問。
“不!夫人剛入宮時,陛下就已下令……”
“謝夫人入宮時,我尚未出世,且我臨沂王氏一族並未勢頹,如若我祖父真想送我族女兒入宮,又何需他人舉薦?!”
喬嬪也總算回過神來,趕緊幫腔:“夫人,子薑的話分明前後矛盾,正如帝休方才的質疑,夫人入宮之時臨沂公還居大中正的要職,不僅是深得北方士族尊崇,甚至連江東顧、陸等等豪閥都心服於王公的名望,當時王公若要薦族中女兒入宮,的確無需他人引薦,甚至臨沂王氏之女,完全可以替代長平鄭氏之女,如今的長風殿,就不會為鄭貴人所據了!”
謝夫人的神色終於又有所緩和。
她自己心裡清楚,不管她是因何不孕,這和瀛姝其實都不直接相關,因為她被確診為宮邪之氣阻塞經絡的病症時,瀛姝的確尚未出世,就更彆說她但凡露意欲讓瀛姝入宮,陸氏都擔心不已,甚至為了不讓瀛姝入宮,陸氏都決意要將瀛姝下嫁裴瑜,一直是因她的固執,瀛姝才會入宮,才會被牽涉這樁樁醜惡凶險的風波裡,瀛姝是為了維護她的利益,這一點,毋庸置疑。
“我問你。”謝夫人開口了,眼睛看向喬嬪:“這件事究竟怎麼回事,你真的是聽信了鄭貴人的說辭,今日才一再說服我召見子薑,而且當子薑提出要單獨稟奏我密情,你才在旁幫腔的麼?”
喬嬪現在還哪敢隱瞞?趕緊承認:“妾雖然沒有和鄭貴人碰麵,不過的確見過羅才人,羅才人親口告訴妾,鄭貴人已經都安排好了,鄭貴人是有意要和夫人聯手共同對付含光殿,且也願意說服長平鄭一族,幫助陳郡公渡過難關。
妾是真為了夫人著想,才相信了鄭貴人的說辭,但羅才人明明說,投毒加害夫人的宮女子薑是聽皇後下令行事,而且子薑必會勸服夫人摁捺不發,另尋時機報複皇事,妾身想著,先得有個契機讓夫人相信鄭貴人聯盟的誠意,否則夫人必定不肯相信鄭貴人,故而妾身才沒先稟明夫人實情。
妾身萬萬料不到,鄭貴人真正的目的竟然是中傷陛下,借這宮女之口,激怒夫人,致使夫人觸怒陛下,多虧得帝休料得鄭貴人不會如此好意,妾身聽帝休分析,情知中了鄭貴人的圈套,才及時趕回昭陽殿。”
“夫人彆信她們的話!”子薑抻著脖子:“就算皇後能夠指使奴婢,難道皇後也能收買柳太醫麼?夫人確然是中絕嗣之毒,柳太醫若非受命於陛下,如何會作出夫人乃是罹患宮邪之症的診斷!”
瀛姝也著實拿不準柳太醫是否明知真相,卻隱瞞了實情。
曾經徐氏假孕,柳太醫明知而緘言,甚至石嬪一直服用五石散的事,柳太醫也是因為奉聖令而守口如瓶,柳太醫既忠事於陛下,也很有可能在謝夫人的脈息上,隱瞞了實情。
可瀛姝卻又不相信柳太醫會徹底違背作為疾醫的準則。
又聯想到前生時,她其實跟謝夫人有相同的遭遇,同樣是被枕邊人算計,在毫無知察的境況下飲下絕嗣之毒,司空北辰活著的時候,宮裡的醫官對她的診斷當然都不可信,但司空北辰駕崩後,宮裡的醫官大換血,有幾位,是她親自擢選的親信,可是那幾位醫官,竟然也不能診實她是因絕嗣之毒無孕,竟說症狀於經絡堵塞無異。
說不定柳太醫是確實無法診斷謝夫人的症狀是因中毒。
“倘若你根本就不曾在夫人藥膳中投毒,柳太醫自然會做出宮邪之症的確診,因為夫人無孕,原本就是因為病症而非中毒。”瀛姝不肯定,但現在隻能如此反駁子薑了。
“那麼奴婢敢問王女監,如果奴婢真是信口胡說,這樣的謊言如何經得住辯證?奴婢將實情告訴謝夫人,的確是為私心,想將何氏置之死地,可要是奴婢說的確為謊言,被處死的人隻是奴婢而已,奴婢寧舍性命,難道是為了害死自己,讓何氏這樣的毒婦繼續逍遙法外麼?!”
正在這時,暖閣的門被敲響,宮女的聲音隔著門傳進暖閣。
瀛姝辨得是昭陽殿的董殿執。
“準入。”謝夫人怒火稍歇,自然也聽出了是自己親信在外求見。
董殿執拉開門,款款而入,瀛姝總覺得她遞來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就聽董殿執一如往常般柔和的聲嗓:“夫人容稟,早前奴婢聽簡娘娘盤問何掌執,問明了一些情況,奴婢以為這些情況最好還是讓何掌執親自稟明。”
瀛姝垂著眼,心裡崩緊的一根弦終於鬆弛了。
事先就求助於簡嬪,真是一件最正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