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你得牢記你的姓氏(1 / 2)

建康宮裡有座華林苑,這裡曾經是惡鬼案的陳屍現場,可經季節輪換,命案未破,冤魂卻已不在此處流連喊冤,哪怕是冬季,丹碧凋枯、雲天黯寂,華林苑裡總不失美輪美奐的樓閣殿宇,那銅鈴聲聲,永遠不是悲號,似乎因為這樣的音樂,魂魄就輕易地拋卻生前的執迷,從此奈何橋尾,忘川河西,地獄和神蒼之間,遊魂有了片刻的安靜……華林苑不是能夠讓遊魂棲息的淨土。

司空木蛟,三皇子,他現垂足坐在奈何橋上,看那條蜿蜒的清渠,潺潺而去,他在水中的倒影扭曲殘缺,有如已經下了地獄。

華林苑的奈何橋,是皇帝親自題名,無人能知此橋因何得名,橋下也沒有血池,奈何橋於是就失了崇高的地位,可人們總被這個名字影響,橋上於是鮮有人通行,都怕過了這橋,不久便將步入地獄,有時候司空木蛟覺得這樣的敬畏非常滑稽……橋上的人經經過過,沒幾個死的,從來沒有機緣過這座橋的人,又大有可能死於非命。

奈何橋,過與不過,都是如此,因此才有奈何之名,徒奈何,生前已在事非台,入墜江川莫泣哀。三皇子坐在在奈河橋上,自己也覺得自己不正常。突然,身後有人說話,她的身影落在奈何橋下,如同在已經稀薄的血色裡,逐漸有了生氣,魂魄就要成長壯大了。

瀛姝其實,隻是站在了橋上,她看見的波光漾紋裡,洋溢著鮮活的氣息,黑青的靈活的小魚,小心翼翼一點點上浮的烏龜,水裡映出的身影都很模糊,更看不見眉宇眼窩,那經意不經意間的一眼,浪花小沸處,似乎有張麵孔,麵孔衝她笑著,瀛姝便也笑了笑,這時風忽然停了,她微笑的影子,清晰落在了水麵上。

司空木蛟吃了一驚。

他沒想到瀛姝真的會來。

從乾陽殿出來,他失魂落魄,恍恍惚惚,生來首次意識到原來世上還有讓他感覺畏懼的事,他以為自己不會害怕父皇,儲爭也隻有成敗無關生死,這是他的母妃灌輸給他的自信,他身後有長平鄭這樣的母族,從來就不需要像太子似的夕惕若厲,最是無情帝王家,注定他生來就會麵前冷酷的權爭,他的對手就是他的兄弟,但很多人,其實根本沒有資格站上擂台和他較力。

他大有勝算,而且退路寬敞,即使不慎落敗,也大可從容地轉身。

可是剛才他在父皇麵前,如墜冰淵,“宮中法度”、“死罪”,等等森冷的字眼鑿進他的耳朵裡,原來母妃也可能被父皇處死!生死予奪不是母妃手裡的權杖,長平鄭似乎也沒有實力足夠和皇權抗衡。

“三郎。”外祖父緊緊抓住他的胳膊:“不要太擔心,陛下不會因為這事降罪夫人,否則今日就不會跟我們說那番話了,不過此番,夫人的行為的確觸怒了陛下,你最近莫往長風殿去了,我會讓你外祖母入宮,安撫夫人的。

你聽清楚我的話,王斕那個孫女,她早就知道益州軍失利的事,如今她還知道了夫人是因何受懲,無論是朝堂還是內廷,多少機要她都了如指掌,足見陛下對她的信任,你試著和她接觸,爭取她的好感。”

“在此時麼?”他能聽出自己的聲音竟然還是顫抖著:“母妃打探機密已為父皇警告,若我再意圖籠絡中女史……”

“夫人她是宮眷,但你卻是皇子!而且在我看來王五娘行事極有分寸,機警過人,她要是願意和你見談,說明陛下根本就不會介意,有的事你也不必很去試探,但想來,為子者擔憂惹親長厭怒,焦慮不安,向中女史請教應當如何悔改,這樣的舉止合情合理。”

外祖父教他的應對之策,沒有打消他的忐忑和顧慮,他的屬官卻一直鼓動他最近務必多去乾陽殿,伺機向父皇表達懺悔之情,他難以通過父皇的神色窺透喜怒,父皇似乎跟過去一眼,偶爾會讓他旁聽殿議,也會用一事政事實務加以考較,但跟往素不同的是,父皇會直接詢問中女史對於時政的見解,儼然,相比起他的應對,父皇更加賞識中女史的剖析。

他終於鼓足了勇氣,稱有事請教中女史,中女史卻說奉令將往神元殿,他說他會在華林苑中奈何橋上等候,當時中女史未予他回應,卻到底還是來了。

司空木蛟卻忽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

他突然想起來關於“惡鬼”案件的探察比試還沒有分出勝負,就道:“沒想到就連王女監,竟都還沒有察出惡鬼是誰。”

“三殿下就是為了問宮中的連環凶案?”瀛姝雖然覺得有點詫異,不過她沒有保留:“我還是篤信凶手就是宮裡的宦官,而且這個人不會漫無目的尋找目標,凶手很謹慎,且他的惡意似乎隻是針對那些言辭厲害的宮女。

受害的宮女都有一個共同點,愛跟他人爭執,又都有逼壓勢弱者的言行,宮裡的宮女太多,各房各署,她們要比在妃嬪的殿閣值侍的宮女更散漫,因此有不少入宮時間長的宮女,仗著資曆,又或者是得到了管執的賞識,難免會欺壓剛入宮不久的宮女。

因此就算已經確定了凶手惡意所向,也很難確定哪個宮女會成為他下次行凶的目標,且自從陛下下令加強巡防後,凶手肯定也會擔心罪行暴露,他不再行動,宮裡宦官這麼多,也實難通過排查的手段將他緝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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