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你怎麼可能還活著(1 / 2)

淮南城的平益裡緊鄰西市,因此這裡多為商戶聚居,大豫的商戶還是受到身份限製的,比如居所不能標示門楣,自然也無法成為世族門閥的座上賓,而平益裡的商戶並無富賈,因此居住的宅院也都不算闊氣豪奢。

但平益裡有處清歡苑,並不屬私人所有,也不知是多少年前了,某任刺史問商戶集資建造,說的是供平民百姓遊玩,可平民百姓哪有這等閒空,於是清歡苑就成了平益裡的商戶女眷們日間遊玩聚會的“公苑”。

此時,就有七、八個女眷在花榭裡坐著閒談,交流著糧米的價錢,也有人聽說了義州已經奪複的消息,討論著若是此時就往義州購置商鋪,是得益呢,還是會承擔風險。

小商戶家的女眷多數也都是能乾的,她們可不僅僅關心服飾和脂粉,更不會談論琴棋書畫,她們都知道商機的寶貴性,在這樣的亂市,攢下更多的金銀財帛心裡才有底。

花榭外,兩個生得一模一樣的女童正鬥草玩樂,其中一個突然抬頭,瞧見搖搖往這邊走來的婦人,拉了另一個女童一把,也不管摘來的花草散亂在地上,掉頭就往花榭跑去,往一個婦人懷裡撲,仰著小臉:“阿娘,那個杜娘子又來了。”

女眷們互相看看,都抿了唇沒作聲。

杜氏搬來平益裡不久,賃居的居院就緊靠著清歡苑,因此與女眷們都會過麵了,先前兩次也還罷了,大家還都覺得杜氏性情爽利,可上回,就因著女童童言無忌的話,招到了杜氏好一番搶白,女童的母親忍不住怨氣,回了半句嘴,連她也被杜氏搶白得啞口無言,女眷們這才領教了杜氏的厲害,多少都起了隔閡。

而今日,杜氏卻像忘了這回事。

她滿麵春風,搖曳生姿,一坐下來,開口就說:“外子聽說了義州奪複的事,這是確鑿無疑的,外子跟逸仙邸行的石宗君極其的要好,石宗君打算等朝廷正式往義州派駐了將官,立即就往義州設分號,也願意提攜外子,帶外子一同先往義州集置鋪開店,將來義州是必然要設互市的,哪家先立穩腳跟,哪家就能率先獲益。”

女眷們一聽這話,頓時忘了上次的矛盾,就連那女童的母親都陪著笑臉衝杜氏獻起了殷勤,杜氏倒也沒有冷落她,女童的母親頓時就對杜氏改變了看法——她嘴巴雖厲害,又掐尖要強的,不過倒並不是個心胸狹隘的人,半點不記仇,值得打交道。

花榭裡氣氛正熱烈,忽然又有一人進來。

矮個頭,山羊胡,獐眉鼠目的一個男人。有好些個瞧見他的女眷就又都抿著嘴,互相看看,她們雖然不是出身貴族,但因為家境寬裕,尋常也都不和貧苦門戶交道,內心十分鄙視那些看上去不體麵的人,然而這裡畢竟是公苑,無法阻止貧民、地痞之流進入,更不能將之喝退,如果鬨將起來,反而還會貽笑大方了。

杜氏也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轉頭一看……

“啊!趙費氏,怎麼是你?!”矮個男人被嚇得一踉蹌,差點就對女眷們直接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他瞪著眼,把趙費氏看了又看,駭得退後幾步:“趙費氏你不是死了麼?你明明死在了織女塘!你……我卜出你屢犯口舌之爭觸怒了巫靈,你不信我,但你就是沉塘而亡了,不僅沉塘而亡,還為巫靈懲處,毀目拔舌!!!”

杜氏也被嚇得花容失色,趕緊轉過身,背對著男人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姓杜不姓費,你莫不是認錯了人?”

“我認錯人?我認錯誰也不能認錯你!你怎麼會姓杜,你分明就住在建康城的南澤裡,你丈夫趙二……建康令不信巫靈之說,懷疑是杜昌夫妻殺害的你,你說你姓杜……”

“杜娘子的夫郎,可不就叫杜昌麼?”女童的母親駭道。

“她丈夫怎麼可能是杜昌,杜昌家的婦人是患眼疾的,眇一目,是她的好友,鄰裡誰都不知道杜昌婦的容貌,因為杜昌婦出門必帶幕籬,她是趙費氏,死在建康城織女塘的趙費氏!!!”

——

徐刺史這日午時,正覺昏昏欲睡,但考慮到五皇子還住在公驛裡,且先打了招呼指不定需要他配合公務,就不敢跟往日一樣回後院午休,硬撐著偽裝“案牘勞形”,就有一個吏員入內稟報,說有個什麼叫杜昌的草民,竟要求見他。

徐刺史哪裡耐煩見。

“杜昌說了,他是要煩請使君立即給他開具過所。”

“開具過所的事,怎麼找到了本官衙前?”徐刺史越發不耐煩了。

吏員收了一大筆錢,隻好儘人事:“他說他是為王五娘辦事的。”

“哦?”徐刺史才睜開眼,招招手:“讓他進來吧。”

刺史端端正正坐在榻上,打量著冒昧求見他的草民,沒想到竟然這樣相貌堂堂,這儀表氣度,比起門閥中人也是不弱的,徐刺史未免就減了幾分輕視之意,讓杜昌坐下說話,又看杜昌怎麼告座,怎麼卑坐,不由暗暗點頭,哪怕是平民,但學好了跽坐的禮儀,至少還能算為有點見識,雖然得不到貴族的禮遇,至少能贏得幾分耐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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