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醫聽後緊緊皺著眉:“多年前我也遇見了一個患者,也是眼睛生惡瘡導致了眼珠脫落,且鼻子也已開始潰爛,這是疑難之症,我一直沒能查清楚病因,更彆說治療方法了。”
瀛姝若有所思,南次卻掀開了一麵垂簾,看向車窗外,不像剛才在義莊時,此刻鬼宿府的親衛已經趕上圍住了這輛大車,人馬其實擋住了窗外的景致,南次也並非為了賞景。
他在猜測,剛才那個極有眼力的義莊守,應當又會賺一筆油水。
織女塘,塘水渾濁,塘邊有好幾塊平滑的石板,這裡應該時有附近的居民前來汲水浣衣,大約是因為發現了浮屍,居民們暫時都不敢來了,四圍顯得格外安靜。瀛姝發現不遠處有間空置的破屋,屋子四周是一片柚樹,不細看,極細忽略果樹間隙裡露出的一角瓦頂。
柳太醫很快斷定,破屋就是殺人現場。
屋子裡有殘留的血跡,連凶刀都棄置於屋角,柳太醫剛才還驗看了死者的衣物,裙帶斷裂開,半條裙帶也在破屋裡,裙帶染血。
瀛姝找到了附近的民戶,問一個正從更遠處汲來井水在門前浣衣的婦人聽沒聽說命案。
婦人很膽小,有問必答:“聽說了聽說了,還好那天我身上犯懶,沒有去織女塘洗衣裳,是橋頭胖舅子家的大女兒發現的浮屍,嚇得她唉,到現在都不敢看一眼水。”
“柚子樹裡,有一間空房子,是哪家的產業,怎麼就那樣廢棄了?”
“那片柚子樹本來是有主家的,好像聽說是戶商人置辦下來的,空房子其實就是看林人住著的,幾年前吧,具體年月我也記不清了,那商人病故了,兩個兒子爭家產,鬨去了衙門裡,分了宅田,這片柚子樹說是要被轉賣,怎知找不到地契了,就不想再廢人力來打理,看林人一走,屋子就空下來了,頂塌了一半,不過有時候我們在浣衣的時候,突然下雨,有那個地方還能暫時避會兒雨。”
“你可認識趙費氏?”
“我雖和她不住在一個片裡,但兩個片裡挨得近,經常在織女塘遇著的。”
“趙費氏為人處世怎樣,好相與麼?”
“她是個好強的性情,快人快語的,的確經常和人說嘴,就沒幾個說得過她的,她占了上風,也就是再笑話輸家幾句。”
“她跟她的丈夫,也時常鬥嘴麼?”
婦人有些顧慮,但還是低聲應道:“她男人是船匠,尋常不多在家,住匠營的時候多,趙二是左近出了名的摳門漢,話也多,卻沒幾句真話,愛貪小便宜。不過對費娘子還是挺好的,費娘子一直沒有身孕,趙二也不嫌,就是隻肯掐著日用給費娘子錢使,還四處同人說,費娘子不會精打細算過日子,得靠他這男人來攢錢。”
“趙費氏有沒有去柚子林裡的空屋子避過雨?”
“一定是避過的,有次我等雨停後去織女塘洗衣裳,就看見費娘子跟杜娘子有說有笑從柚子林出來,遇見我,還說她們剛才險些被雷劈中了,幸好是兩個人,如果落單,哪怕避去空屋,也得被雷聲嚇不輕。”
“杜娘子是誰?”
“她跟費娘子要好,但既不住南澤裡又不住南浮裡,住哪裡我就不知道了,但應該也是嫁了人的,作婦人裝扮。”
瀛姝不再多問,還有一些時間,她打算直接去南澤裡。
南澤裡現在已經不是紡織匠戶聚住地了,但住戶仍然以工匠居多,像趙二,就是造船匠,他的居所位於一條裡弄正中,院門座在四步石階上,但當然不是獨門獨院,這個居院裡共住著十餘戶人,趙二隻有三間房,堂屋和居臥並排著,有個閣樓剛一人高,隻能用來堆放雜物,廚房是和另三戶共用。
趙二不在家,他家的情況是鄰裡告訴瀛姝的。
“趙二家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竟還要去匠營?”南次問。
麵對著一身錦衣玉帶的公子哥,布衣百姓天然便存敬畏,不敢七嘴八舌地回應,隻推著這個院子裡年齡最長的人應話。
那人倒還有幾分從容:“趙二吝嗇歸吝嗇,卻也不至於這樣沒心肝,但營匠是規定有法令的,無故可不得缺勤,家裡遇見白事,治喪假也隻有三日,趙二家的屍身還在義莊,案子未破,他是不能告假的。”
又並不待南次和瀛姝多問,這位長者就說了更多的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