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關於織女塘(1 / 2)

南次收斂了胸臆裡泛起的,一圈圈接連蕩漾的情思,他更留戀的不是兩人相處時,他單向而生的曖昧很恒久的心動,他知道連瀛姝也很珍惜兩人往同一個方向行進的時光,他也總是樂於在她的引導下,去琢磨表麵底下的人事,有時候他也會拉著瀛姝,讓她遠離歧途,瀛姝很高興他總是能比彆人更快更準地了解她的心思。

司空月烏不是沒有殺人動機,這個人頭腦簡單,但正因為此,才可能乾出為了在競試中獲勝,效仿“惡鬼”的行凶手段在宮外犯案,證明他自己具備傑出查案能力的蠢事,可如果是司空月烏殺人,他沒有必要把死者丟進織女塘,等到十日之後再去“發現”屍體,掀發事件,宮裡的“惡鬼”從來沒有將屍體拋進湖池。

但司空月烏仍有可能在發現這起命案後,靈機一動,將屍體剜目斷舌,偽造為“惡鬼”所害。

剛才那役吏說,仵作並沒有去發現屍體之處察驗。

要真是司空月烏策劃將宮內、宮外的命案相關聯,就絕對不會疏忽一個細節——宮中的惡鬼不僅僅是將死者殺害之後剜目斷舌,還會將眼珠、殘舌置於屍身之旁,雖說趙費氏的屍體先被沉塘,可如果發現浮屍時,屍體並未被剜目斷舌,司空月烏一定會在水塘周圍,棄置眼珠、殘舌,也一定會令仵作去現場查驗,發現眼珠、殘舌。

司空月烏沒這麼做,說明他沒有這樣做的條件,因此,當趙費氏的屍體被發現時,確實已經被人剜目斷舌了,司空月烏得報,立馬想到是宮裡的“惡鬼”所為,興奮激動讓他忽略了與“惡鬼索命”案有所區彆的小細節,他發熱的頭腦立時想到的是,宦官不可能是惡鬼,南次和瀛姝的推斷有大失誤,運氣選擇了他成為這場競查的大贏家。

南次認同瀛姝的判斷,這一次,司空月烏沒有乾壞事,他不過是求勝心切,犯了蠢。

南次看向猴三,這個役吏已經遠遠躲去了義莊門外,背對著他們,堅決不再看他們一眼,也不想聽他們的交談,他不由微微揚起唇角:“我差點被吏役瞞過去了,以為他是真不怕死。”

“看守義莊是個苦差事,平常情況,不用妄想撈到半滴油水,靠那微薄的薪酬,糊口都很艱難,而且世人對義莊守這樣的時常接觸死屍的差役,多半也是很疏遠的,害怕被他們身上的陰氣影響了運數,可義莊守畢竟是隸屬官衙的差役,能避免被強行征調入伍等戰時法令,因此但凡願意乾義莊守的人,其實都很惜命。”

瀛姝微微一笑,槐蔭底下她的烏眸竟像滲入了金陽,可南透過細碎的槐葉望向天穹,太陽分明藏進了雲霧裡。

“更不要說這個義莊守,他其實極有眼力,人也機靈,不愁謀不到收入更高的生計。”

南次點點頭:“我之前一直認為,官衙的差役隻要踏實肯乾遲早會得到提拔升遷呢。”

“誰不是這樣以為呢?”瀛姝忽然垂下眼睫。

有個人告訴過她,底層的吏役是無望升遷的,吏役不像官員,有的時候甚至會被克扣俸祿,吏役也永遠不可能轉職為官員,哪怕得到了主官的賞識,也無非就是獲賜部分糧帛,能讓父母妻兒的生活過得更好些。

他們在義莊的院子裡等得有些久,瀛姝的腳踝都站得有些發酸了,才見柳太醫從屍房出來,蟋童已經不複紅潤的臉色了,麵頰上像起了霜,單薄的身體瑟瑟發抖,瀛姝不由同情起這個孩子來,跟玄瑛交代了幾句,玄瑛於是從車上,取了件薄氅衣,那薄氅是瀛姝的舊衣,暮山紫為底色,銀霜線勾勒出雲舒紋,蟋童披身上,倒也沒有更添柔媚之氣。

柳太醫解開蒙著鼻和嘴的罩布,除去手衣,玄瑛已經備好加了蒼術粉的淨水,他洗好手,才跟瀛姝道。

“死者並非死於匕殺。”

“不是死於匕殺?!”瀛姝吃驚道。

“死者是溺亡的,口鼻中有泥沙,足踝小腿皆有傷痕,我斷定是為水草纏住腿腳,且死者被拋入水前,先是為刀匕刺入胸膛,再被剜目斷舌,她已負重傷奄奄一息,雖會泅水,然而不幸又被水草纏住腿腳,導致無法逃生,終被溺亡。

而且據我推斷,死者應是在二十三日至三十日前死亡,與失蹤時間略有出入。”

“也就是說,死者死亡在前,失蹤在後?”

柳太醫點點頭:“但這點我不能十分篤定,還需要進一步調察才能應證。”

瀛姝決定先去織女塘。

她問玄瑛:“白瑛可打探清楚了,為什麼左近的民眾將此塘稱為織女塘?”

白瑛此刻並不在麵前,瀛姝交代給她另幾項任務,但玄瑛對於白瑛的打探結果是一清二楚的,今日雖是一行五人,可乘坐的是鬼宿府的大車,車廂一點都不逼仄,玄瑛就跽坐在瀛姝身邊,聽問,回答時沒有刻意壓低聲。

“織女塘附近的南澤裡和南浮裡,過去是紡織工戶集居的地方,大約是在三十年前吧,發生了一件事案,有個女織工袁三娘,嫁人後不為婆母所容,她的婆母就以不孝忤逆的罪名將她沉塘了,誰知未過多久,袁三娘的婆母先是目盲,後舌頭生瘡,藥石難醫,就請了巫師問卜,巫師說是袁三娘的冤魂索命,惡婦是死定了。

袁三娘的婆母瘡症越來越嚴重,舌頭竟因病症斷了,死狀十分淒慘,四鄰都相信了袁三娘是枉死,她的婆母是罪有應得,於是就把那塘稱為了織女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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