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4章 開戰(1 / 2)

瀛姝的遊戲就是玩給皇帝陛下看的,也好讓陛下找到個拖延的借口,此時自然是不好再繼續吵鬨的了,她把彭良人拉去了書房。近幾日瀛姝發現小彭其實很好學,而且記性還相當的好,耿直的孩子很容易就能安靜下來,這讓瀛姝更喜歡她了,於是好為人師,很樂意為小彭答疑解惑。

但今天小彭的關注點有些奇怪:“阿姐,陛下今日會在昭陽殿留宿麼?”

“你這是希望陛下留宿,還是不希望呢?”

“我當然是不希望的,陛下就像家裡的長輩,看著就讓人敬畏,但若是為了夫人好,我是應該希望陛下留宿在昭陽殿的吧?我們等會兒是不是乾脆跟曾才人她們一樣禁步於殿後院?但又不知是否有空置的臥房,我們要是把被褥搬過去,合不合規矩。”

內訓署的課程還沒有教授當皇帝陛下寵幸主殿時,為一殿主位召允伴居的才人、良人們應當遵守什麼規矩,小彭知道當然不能再喧嘩打擾的,可彆的規矩呢?好像有種連喘氣都不敢大聲的壓迫感。

“你在家時,對父母親長也如此敬畏麼?”

瀛姝這麼問,是因她現在和小彭已經十分熟絡了,小彭對她幾乎無話不說,瀛姝知道了小彭有個一母同胞的姐姐,也剛及笄未久,但在去年春天就出閣了,嫁去了益州,小彭十分想念姐姐,她想念一個人時不垂淚,就愛滔滔不絕的用言語描述那個讓她想念的人,於是瀛姝知道了小彭姐出生在秋季,因此閨名就喚作雁字,也有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但梨渦隻在左側麵頰,小彭姐愛吃棗糕,於是也愛用棗糕“投喂”小彭,最不愛被逼著練字,總是央求小彭替她描帖,出閣前小彭姐也舍不得小彭,勾著小彭的手指,說“阿妹也嫁到益州就好了”。

但小彭很少提起她的父母。

“阿爹和阿娘總是吵架,我很少能見阿爹,阿娘隻溺愛我的兩位兄長,對我和阿姐都很嚴厲,可阿娘不會像姝姐姐一樣教我書卷裡典故,仿佛我說什麼做什麼都不對,阿娘卻不告訴我哪裡犯了錯,怎麼去糾正,回回都是施罰,有次阿爹斥責阿娘,我請求阿爹莫要生氣,阿娘讓我罰跪,再有一次當阿爹責備阿娘時,我就不敢勸和了,但阿娘還是責罰了我,我不知道我要怎麼做才是對的,阿娘也從不告訴我應當怎麼做。”

小彭這樣說,她卻不傷感,右側麵頰的梨渦浮現:“所以我能應選,其實很開心,我想終於有人會教我規矩了,我知道我其實不能嫁去益州,祖母說我要是不應選的話隻能嫁給何家的子弟,就是何良人的堂兄,但他其實很討厭我,說我看上去就是又呆又傻的蠢模樣,其實我不是笨啊,隻是並沒人教我怎麼為人處世,要是有人肯教,我是能學會的。”

其實有些規矩和“處世之道”不學也罷,世上的聰明人多了,不是僅靠著聰明就能立於不敗之地,活在了權鬥場當然得有審時度勢的能力,但這不是為人之法,這僅是“進取”和自保的技巧,那些真正的人生贏家固然是智慧的,但他們的智慧卻根本和趨利避害無關,在智慧之餘,必不可少的還有膽識及運氣。

另外,關鍵時候的取舍也極重要,而正確的取舍,往往憑借的不是對功利的判斷,隻重功利的人多得作繭自縛,倒是那些始終不忘赤子之心的人,他們甘心激流勇退,既達成了誌向,還能明哲保身,受到世人的敬重。

這是前生,瀛姝入宮之前祖父王斕對她的教誨,瀛姝也是經過了一番摸爬滾打後才能真正體會到這番教誨的幾分內涵。可她年輕氣盛,再兼又並沒有達到可進可退的時境,因此並沒有機會通過最終的實踐和考驗。

瀛姝現在也沒想過立即把這套教誨灌輸給小彭,在她看來,小彭現在的確應該多讀聖賢書。

瀛姝所認為的聖賢書並不僅指儒家經典,大豫雖有儒士,可從來就不獨尊儒術,不少名士其實更加追崇老莊的哲思,總之並沒有親親尊尊那根弦的強勢絆限,名士的行為風格頗顯率直任涎、清俊通脫——當然,像瀛姝的二伯父王岱那樣的假名士不算數。

不管是哪家學說,瀛姝認為都有可取之處,總之這些聖賢書是不會教人趨炎附勢、虛偽陰毒的,哪怕就連兵書,開篇也會強調“不戰而屈人之兵”,儘管在很多時候,迫不得已都會進入到“其次伐兵”“下兵攻城”的局勢。

學習為人處世,其實切忌的就是照搬他人的經驗,因為可能遇到的並不是君子,而是一個自以為是的老油條甚至陰險小人。

小彭有如一張白紙,雖然已經被丟進了後廷這麼一個大墨缸,但誰說白紙經了墨染就一定汙穢不堪呢?先知汙穢而後惜潔質,這樣的人才真正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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