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關鍵的是,留下司空木蛟先和北漢王周旋,至少還能保住瀛姝平安歸朝。
司空南次才是他的心腹大患。
可就連司空北辰自己,對撒出去的那些細作,其實也沒有多大的信心,這些人並不隸屬於飛鷹部,縱然會些瞞人耳目的技巧,進行刺探之事或許還能不辱使命,可要刺殺司空南次,難度太大了。
萬一落下個活口……
風險太大。
如今,他還沒有掌握飛鷹部,更加不能說服掌握著飛鷹部的司空月狐配合他行事,刺殺司空南次的計劃不可行,當然也不可能刺殺軒氏直接搗毀兩國邦交,讓事軌恢複正常,唯一的希望,他再遣一個心腹潛入北漢,想儘辦法結交北漢大尚臣,遊說那薑高帆堅定主張,諫言北漢王扣押軒氏和兩個送上門去的皇子,隻把逼使之一,也就是瀛姝送返大豫。
這個人,得是死士,萬一失敗,必須自絕。
倒有這麼一個人選。
司空北辰當然不會把他的計劃告訴梁氏,他起身:“替我更衣吧。”
已是傍晚,司空北辰本是穿著鬆垮垮的一件白絲長衣,此時讓更衣,是打算出門的意思,梁氏不由詫異:“殿下要外出?”
“去見見四弟,應是多得他,至少沒讓二弟得逞,我得去跟他道聲謝。”
梁氏已經替太子除下了那件白絲衣,聞言從太子身後繞向前,微挑著細長又鋒利的眉梢:“殿下還要謝他?這個燙手山芋,真不如讓畢宿君接過去呢。”
“我畢竟也下了狠力氣,爭著要接這差使,四弟助我一臂之力,我哪能連個謝字都吝嗇講。”
梁氏聽明白了這話裡的意思,才低下眉梢,微笑著繼續完成更衣的使命了。
司空月狐在聽琴曲,撫琴的人是王節,一曲過半,太子駕到,太子顯然沒料到王節竟然會在心宿府,話說得頗有些意味深長:“兩位真是好興致啊。”
“這首曲子是鎮原王府上的琴師所作。”琴曲已被打斷,王節上前見禮。
“哦?蠻部居然也有琴師?”
“是遺民。”王節又再舉揖:“小民不敢擾兩位殿下商談正事,暫退。”
“端止不必回避。”太子微微一笑:“我反客為主,請端止入坐。”
太子先不說來意,問:“四弟特意讓端止撫此琴曲,當是有所用意吧?”
“我是聽端止說,鎮原王雖然不是十分諳通音律,但卻頗喜賞聽琴樂,尤其是瑤琴,故而對他府上的那員琴師頗為禮敬,端止在北漢時,鎮原王引薦了琴師與端止結交,隻不過嘛,這回鎮原王奉北漢王的意旨使豫,琴師表達了同行之願,鎮原王卻讓琴師留在長安,我晚才聽琴師所作之曲,讚同端止所說,此首琴曲,寄托的是哀思之情。”
太子眉頭微蹙。
“琴師曾經直言,他雖然已經難歸故土,不過大豫國祚仍續,他希望歸國。”王節說道。
“看來鎮原王也不是真正禮敬那琴師,仍視琴師……為他所屬之物。”
“月狐以為,鎮原王篤定還能安返北漢,足以庇護琴師的安全。”
“北漢王當然不會直言,他打算出爾反爾。”
“薑泰乃篡位之徒,鎮原王對之不會不存防範。”
太子笑了:“四弟,我們可又想到一處了。”
於是才說他的來意。
“殿君、中女史、三弟五弟此番共赴北漢,要保得他們平安歸國,首先就不能讓鎮原王羈留在大豫期間發生任何閃失,我並非信不過二弟,但唯有在紫微宮,我才能確保鎮原王的安全,我知道因為舊案,父皇如今……擔心我再犯疏錯,多得四弟助言,父皇還肯再信任我。
隻是我雖能確保,紫微宮裡的人必不會加害鎮原王,有損大局,可我與鎮原王畢竟不算熟識,端止畢竟去過北漢,還親曆過北漢的宮廷政變,相比我而言,對鎮原王肯定更加熟悉,今日四弟請端止來,應當也是替我向端止打聽,鎮原王尚有能力從親衛中,挑選出幾個忠心的人手吧?”
司空月狐輕輕一笑:“鎮原王雖然暫居於紫微宮,不過力保鎮原王的安全,不僅僅是太子兄的責任。”
“小民剛才已經告訴了四殿下,之前那位副使,其實是北漢王的親信,不過他已經歸國,雖然留下了這六十員使團衛中,不能擔保都是鎮原王的親信,可北漢王為了讓鎮原王努力促成建交,說服陛下接受北漢提出的條件,下令神元殿君使漢,當然也會允許鎮原王親自擇選親信護衛作為隨從,北漢太尊尚且在世,鎮原王也並非毫無機會重新奪得的權位,不會甘心死於異國,成為棄子。”
司空月狐又是輕輕一笑:“我要是鎮原王,乾脆一個護衛不帶,欣然應邀,把生死安危都托付給太子兄護全。”
太子也笑了:“那麼就算我懷有歹意,也不敢胡作非為了,萬一出現意外,連個替罪羊都找不到。”
薑漠果然不是個傻子。
大豫的君臣擔心他被北漢的護衛刺殺,他也擔心自己成為大豫儲爭的犧牲品,雖然隨行的護衛中的確有他的親信,絕對不可能背叛他,但為防親信成為替罪羊,乾脆什麼人都不帶,孤孤單單的,爽爽快快的就答應了太子的盛情相邀,並且還告之眾人——這是我自願的,不住太平館了,我住進大豫太子的東宮裡去,東宮肯定安全,你們不需要擔心我的安危。
薑漠如此爽利,讓司空月烏跌足長歎,扼腕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