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盧相公好生氣(2 / 2)

梁氏當然不是想阻止建交,她隻是希望盧遠堅持阻止,這樣一來太子就會埋怨盧遠食古不化,然而太子當然不會和範陽盧反目,暗中便會遷怒太子妃,隻要太子妃疏遠太子妃,她就有機會先於太子妃生下皇長孫!

“神元殿君並非為了求利才甘願涉險。”盧遠依然沒動麵前的茶盞,也自然不會直接拆穿梁氏的用心。

太子先是愣了一下,又回憶了遍梁氏剛才的話,才了悟:“梁氏以為中女史是用親王妃之位,說服了殿君自願使漢。這不可能,殿君如果真有那打算,現下長平鄭就不會毫無動作了,隻要殿君上稟父皇,與三弟兩情相悅,三弟出麵,長平鄭必然會召集黨徒上請父皇賜婚。殿君若是成為了準王妃,當然就不能應北漢所求,北漢也不能逼脅我朝的皇子妃出使。”

“殿君既決意促成兩國建交,避免再生戰禍,危及社稷民生,老臣也不能再固執己見了,可如此一來,鎮原王在我朝的平安就成為了重中之重。鄭備倒罷了,腦子還算清醒,不至於被敵間利用,至於三殿下,近一年間性情也改變了不少,眼裡漸漸有了大局。

殿下必須提防的人是賀遨,雖然老臣不知他為何答應移交蜀州兵權,不過老臣能篤定,賀遨必然不是心甘情願,如果北漢與大豫一生磨擦,賀執才有機會重掌蜀州。且如今,二殿下與鎮原王……似乎已經建立了私交。”

“相公以為,孤應當如何應對?”

“可諫議,讓鎮原王移居台城,最好是暫居於東宮。”

盧遠認為太子身為儲君,必定會以社稷安危為重,把鎮原王這個人質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方才不會發生鎮原王莫名其妙在大豫遇刺身亡的禍事。

可司空北辰卻並不在意鎮原王的生死!

他也猜到了,北漢那個神秘的大尚臣多半是重生人,此人的存在已經促使薑泰提前奪位,而且在奪位後竟然不是立即策劃南侵,反而顯示出建交的誠意,這對於他來說,又是一件不可控的威脅。

他並不希望兩國建交真正達成。

建興十四年,他會登上皇位,而他登上皇位的基礎當然是他的父皇會駕崩,可現在北漢也出現了個重生人,薑高帆已經說服了薑泰與大豫議和,這個變故出現,直接導致他在明年不可能順理成章登上九五尊位。

雖然說大豫一方的重生人也有了多人,可是如賀朝夕,如梁氏,均不敢暴露她們乃是重生人的事實,她們也不會阻止禦駕親征。

王青娥這個重生人根本不知道建興十四年會發生什麼事。

還有一個陳氏,她會阻止親征麼?

司空北辰根本不把陳氏放在眼裡,因為重生人中,必定會阻止親征之人其實還有一位,隻有這位才至關重要的——白川君!

就算禦駕親征之事不會發生,可通過是否親征的爭議,極大可能引出更多的,對他更存威脅的重生人現形,那麼就算他登位的時間後延,待找出潛在威脅,他仍然手握極大的勝算,而北漢和大豫建交對他有什麼益處?

大中正之位現已不為崔琰所據;上蔡梁乃武將,如今的實力尚還遠遠不及鄧陵周;父皇健在,連喬子瞻他都不能鏟除;比起前生,除了司空月烏和司空木蛟之外,他甚至擔心連司空月狐、司空南次都會與他為敵!

彆看司空月烏現在力主建交,他有的是辦法讓司空月烏改變主意,隻要司空月烏中計,讓鎮原王死在太平館,隻要司空月烏和賀遨出頭主張和北漢開戰,賀朝夕那個蠢女人以為他這儲君必定會被司空月烏取代,說服賀遨諫言禦駕親征……

白川君必定會認定司空月烏企圖篡位!

重生之人,明知君父會崩於親征,仍然鼓動君父出征,這和弑父弑君何異?!

死一個鎮原王,至少可以鏟除司空月烏。

不過盧遠既然已經提議,他若是無動於衷……

“多謝相公及時提醒。”太子舉揖行禮。

盧遠仍是憂心忡忡,又正巧這一日,聽聞他的小兒子盧深竟然請了王節來家飲談,且興致高昂,竟然飲得半醉,盧遠心中便存著幾分不悅,把盧深喚來書房,一打量,雖然是看不出醉態了,儼然興奮勁還沒有過,大不像尋常般沉著,盧遠就蹙起眉頭來:“你何時有了王節這麼個忘年交?”

把盧深問得愣住了。

好一陣才笑著應:“深比端止也年長不了幾歲,這……不能稱為忘年交吧。”

“年歲雖然差不得不大,卻隔著輩分。”

盧深:……

兩族又沒有聯姻,哪裡來的輩分差彆。

“兩年前的曲水會,兒子便與端止言談甚歡,隻當時,兒子受兄長所托,照看著三娘,不便與端止深談,去年曲水會,又與端止再遇了,於是就約了端止在上巳之後一同踏青,今日也是兒子主動邀約的端止,兒子未曾去過巴蜀,更不曾去過長安,於是便向端止請教他前番一行所見的風景俗情,當然……最近父親在為建交之事煩惱,兒子也想了解了解北漢王廷如今的情勢。”

“不必煩惱了。”盧遠眉頭蹙得更緊了:“王端止有個了不得的堂妹,竟然說服了神元殿君自願使漢。”

盧深頗為驚異:“中女使真有這番膽識?”

“什麼膽識。”盧遠冷言冷語:“大道理誰不會講,且中女史那番大道理,也無非是照葫蘆畫瓢,恐怕今日和你飲酒作樂的王端止,就是給她葫蘆的人!”

盧深閉上了嘴。

“我前番去見王斕,隻以為他也跟我一樣的顧慮,臨沂王和範陽盧,百年前我們兩族的先祖,可都痛惜大濟皇朝末期,軍閥亂爭,逼使幼主退位,為保大濟社稷,寧死不屈!隻可惜……天命不佑神宗社稷,而大豫建國,豫高祖發誓尊奉神宗,王、盧二姓才願效忠於豫。

如今,神元殿君乃神宗一族唯一後裔,王斕竟然忍心……他說得倒是冠冕堂皇,講若是換成他臨沂王的子弟涉險,也必不徇私,言下之意,無外乎以大局為重,為社稷著想,才忍看殿君一個弱質女子被迫使敵!”

“可是父親,端止前番使漢,也的確擔著莫大的風險,臨沂公……的確不曾循私。”

“是啊,正是因為王節冒了一回險,因此王斕才有資格講那番大道理!可王節到底是誰的子孫,世人心知肚明!王致乃大逆之徒,王節本不該苟存性命,王斕卻當之以宗孫培教,他的盤算不可謂不精明,王節若是因功謀得出身,臨沂王氏的起複才會順理成章,這個老狐狸,不僅利用了王節,居然還把他的孫女安插進了禦殿,中女史,好個中女史,三言兩語,不廢吹灰之力就說服殿君為社稷獻身,她這樣會講大道理,當初鎮原王提出讓她前往北漢時,她緣何用那樣一個可笑的借口拒絕!”

盧深覺得父親這回火力太猛,竟有點蠻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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