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盧相公好生氣(1 / 2)

軒殿君對上了盧遠的眼睛。

她在那雙眼睛裡,看見的是茫然和傷感,她突然想微笑,來紫微宮前,她問過瀛姝——盧相公固執己見,是為了自身的功名麼?

瀛姝沒告訴她答案,湊近她的耳邊:“殿君見到盧相公就明白了。”

悲憫總比鄙夷更溫暖。

她忽然感動,於是起身,衝盧相公行了揖禮,她微笑著,她覺得自己現在的眼睛也是明亮和璀璨的:“多謝盧相公的維護,瑤台身邊,早無親長,唯有家人一直維護瑤台的安全,為瑤台,出生入死。瑤台不是怯弱的女子,雖因時局動蕩,不能得獲博覽經史的幸運,但瑤台的幸運則是,在家人的護衛下,保得了軒氏部分史錄及律鑒。

盧相公,瑤台歸豫,不是為了榮華富貴,知瑤台者,雖少卻存。瑤台感激盧相公挺身而出,諫護瑤台於安全之境,給予了瑤台有如親長般的慈愛,盧公之恩義,瑤台沒齒難忘。”

此時,其實婉蘇和梁氏都在,婉蘇被這殿君這番話說紅了眼眶。

梁氏如臨大敵。

“從此,瑤台便稱相公為世翁,將相公當成親長一般敬重。”

盧遠也被這話摧動了肝腸,也堅定了保護神元殿君的決心……

“我會出使北漢。”軒殿君說:“其中的風險,陛下已經說明,我也經過了深思熟慮,今日請世翁來,是為了將我的心裡話,直言相告。世翁,北漢王提出這個條件,就算居心不良,也無非是打算將我扣留在北漢,必不會害我性命,這已經是最糟糕的結果了,但於我而言,隻要能維持兩國建交,但無遺憾。

我雖為女子,但從來不將自己視為弱質,我的誌向便是延續神宗氏族,我的先祖先宗,甘為臣子社稷奉獻的譽名,對,我得向世翁承認,我圖的也是譽名。

我還知道其實許多的人,對我心存輕視,這會讓我憂憤,我當然不願一直受到這樣的嘲笑和鄙夷,出使北漢,是我心甘情願,世翁,我不願被當成弱質女流,我不願終生活於寄人籬下,我還想請世翁放心,我會平安歸來,因為我相信大豫,相信陛下,相信世翁,相信大豫的君臣!”

婉蘇覺得臉紅了。

她低看了神元殿君。

梁氏對神元殿君也刮目相看:居然還有識時務為俊傑的智慧。

唯有司空北辰嗤之以鼻。

愚蠢的女人們,總是妄想和男人爭強鬥勝,絕大多數都沒有這樣的本事,唯有瀛姝,必定是瀛姝遊說成功,引誘得軒氏熱血沸騰,不管瀛姝現在站定的何方陣營,世間女子,唯有她才能稱為巾幗不弱須眉。

這麼深的城府,這麼大的本事,才有勝過我的資格,可是這一回,瀛姝,我不會讓步了,不會給你機會了,我可以成就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野心,因為我依然愛慕你,我的身邊唯有你能並肩,你的身邊,也不可能會站著彆的男人!

神元殿君沒有繼續在紫微宮逗留。

盧遠在恭送殿君離開後,和司空北辰又折返至外堂,婉蘇在場,她想重新奉茶,卻為梁氏搶了先,早前在等待盧遠來紫微宮時,太子有意請了婉蘇過來,梁氏原本就在一旁侍候,這個時候,梁氏搶著奉茶,倒並不顯得突兀,良娣的位份低於太子妃,搶著斟茶遞水也是分內的事。

可奉完茶後,梁氏又搶著開腔,就不是分內的事了。

“殿君自願使北漢,應當是中女史出的主意。”

盧遠看了看太子。

太子沒意識到此時此境,不該縱容梁氏妄議政事,他關注的是“中女史”三個字。

“為何這樣說?”竟詢問起梁氏來。

婉蘇也看向梁氏。

盧遠也不由想起了前番王斕的態度,又微蹙著眉。

“妾身隻是猜測。”梁氏成為了在場的焦點,正襟危坐著回應:“臨沂公雖說早就隻居閒職,可每當陛下遇難決之事,定然會與臨沂公相商,如若臨沂公也持反對殿君使漢的主張,陛下應當早就拒絕了北漢方提出的條件了。

其實陛下分明已經有了決意,隻不過擔心北漢萬一出爾反爾……這個風險不能說沒有,殿君必然也存在著顧慮,那麼誰能夠徹底打消殿君的顧慮呢?神元殿處於內廷,外朝臣公可無法入內廷求見殿君,內廷之中,殿君最信任的人可就是中女史了。”

司空北辰頷首:“也唯有中女史能替父皇分憂。”

梁氏微微一笑:“聽聞殿君剛才那席話,著實讓妾身心生欽佩,但不瞞殿下,這樣的結果,實則大出妾身意料之外。”

“哦?”太子挑眉。

“當局者與旁觀者的想法,往往是不同的,事不關己,當然會著眼大局,而關係到自身的安危時,考慮的當然就不僅僅是大道理了。因此妾身才感慨,太子妃和盧相公都是真正關心著殿君安危。

當然,中女史能說服殿君,必然也是因為她心存善意,否則殿君又哪裡聽得進道理?妾身沒想到殿君不僅答應了使漢,還親自出麵說服盧相公奉行聖意,自然就不知曉中女史究竟如何說服的殿君甘冒風險了。”

婉蘇聽出這梁氏這話裡,透著陰陽怪氣,可一時間又捉不住這話的紕漏。

司空北辰壓根不覺得瀛姝用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說服殿君使漢有什麼毛病,竟也不覺梁氏是在中傷瀛姝。

隻有盧遠聽懂了,但他當然不可能在紫微宮,當著太子麵前直接責斥太子良娣,看也不看一眼梁氏奉上的茶,跟婉蘇道:“女眷不問朝政,太子妃先請回避吧。”

婉蘇從小就受祖父的疼愛,範陽盧的家教,也從來不讓家中女眷公然談論朝政,亂出主意,此時她也不深得祖父的態度有多嚴厲,習慣性行了個禮,稱喏告退,梁氏目送著婉蘇出了外堂,掉過頭,又見盧遠垂眸不語,太子卻直盯著她,方才意識到自己也應該回避了,雖有不甘,總不能讓太子直接說出趕人的話。

非常遺憾,她看盧遠這態度,應當不會再堅持拒絕建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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