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厲潮回家的時候宋時眠正在跟陸林打電話。
他開的免提,厲潮站在客廳都能聽見陸林聲情並茂的描繪。
“當時他就站在我麵前,我手拿拖把,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去。這孫子看見我害怕得不行,隻差跪下喊我爺爺了,可我哪能這麼輕易的就放過他,我當時就是一個回旋踢,把他踢到半嘶疼疼疼!”
宋時眠拿著手機,倒在沙發上笑他,“怎麼?人民的英雄也受傷了?”
陸林道,“小傷而已,不足掛齒,林季同比我嚴重多了。”
“我揍了他一頓,還以為他要找領班懲罰我呢,結果這孫子也不知道做了什麼虧心事,比我還慫,屁都不敢放一個,愣是讓我拿了五百塊錢。”
“為了慶祝我們複仇計劃的圓滿成功,我決定把這五百塊錢拿出來吃頓好的,叫上你家那個出來吃飯啊?”
厲潮脫外套的動作頓了頓,默默往宋時眠那邊看了眼。
宋時眠翹著二郎腿晃了晃,“行啊,等會我問問他什麼時候有空。”
厲潮抿著唇,不說話。
宋時眠掛了電話,動也不想動一下,大爺似的靠在沙發上伸手去撈放在茶幾上的葡萄。
不過他高估了自己的手長,指尖在空氣裡抓了抓,抓到了一手的空氣。
就在他決定要不要起來的時候,細微的腳步聲在他耳邊響起,緊接著一顆葡萄就塞到了他嘴裡。
宋時眠愣了愣才開口,“你回來了啊?”
“嗯。”
厲潮端著盤子坐他旁邊,又遞了顆葡萄到了嘴邊,“剛剛進屋。”
宋時眠翻身爬起來,伸手掛在他身上,“陸林都跟我說了,他說林季同不僅被醫院辭退,還成了學校裡的笑料,是不是你乾的啊?”
厲潮笑了聲,歪過臉蹭了蹭青年的臉頰,“我就隻說了幾句話,很多證據都是瞿筱提供的。”
“所以他們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厲潮把盤子放回原地,摟著他的腰將人放到自己懷裡。
“我們可不乾冤枉彆人的事,他不過是咎由自取。”
宋時眠將下巴擱在他肩上,對於這個結果,其實也沒多開心,更多的是噓唏。
“我是真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人。”
“其實能理解。”
厲潮道,“他出身農村,父母對他即溺愛期望又高,再加上他本身又聰明,自然就認為自己和彆人都不一樣。”
“為了讓他有個好前途,他爸媽想方設法地給他更好的資源、更好的教育,長時間待在和自己原生環境不一樣的地方是會產生落差的,畢竟有的人生來就在羅馬。”
可林季同無疑是聰明的,落差之下,他選擇默默隱忍,以求換來更多的好處。
他並不是天生脾氣好,長時間的隱忍隻會讓他的內心越發扭曲。
可他又是蠢的,一遭嘗試權利的滋味,甚至連位置都沒坐穩,就開始原形畢露。
但這都不是他可以隨意傷害彆人的理由。
如果厲潮真的隻是一個超市職員,在瞿家的壓迫下,他和宋時眠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
一想到這裡,厲潮的眼神就越發的冷。
宋時眠倒是沒想那麼多,林季同得到應有的懲罰後,他便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對了,陸林說要請我們吃飯,你什麼時候有空啊?”
厲潮微不可察地疆了疆,含糊道,“可能最近都沒空。”
宋時眠眯了眯眼睛,“要加班?”
在加班和見陸林之間,厲潮猶豫了好久,忍痛選擇加班。
“是的,要加班。”
宋時眠有點想笑。
他知道厲潮害怕什麼,但他偏不如他的意,“這樣啊,那你要加多久的班?總不能一直加班吧?”
厲潮秉承著能拖多久是多久的想法,硬著頭皮道,“最近這個周都要加班,要不你和他先去吃,等以後有空了我們再請他吃飯?”
宋時眠哼了兩聲,也不知道是同意還是沒同意。
閒了兩天之後,把宋時眠辭退的那家翻譯社又找上了他。對方表示對之前的事很抱歉,希望他還能再接著翻譯。
宋時眠知道這是瞿筱的安排,但他覺得自己還是有點骨氣的,怎麼能這麼輕易的妥協?
負責人給他發消息。
【為了表示歉意,我們決定給你稿酬翻倍。】
宋時眠秒回。
【好的老板,我今天晚上就能開工。】
骨氣是什麼,可以吃嗎?
公寓裡的夫夫又開始變得繁忙起來。
厲潮自己說的要加班,但他又不想浪費掉和宋時眠相處的時光,於是每天都把沒完成的工作帶回家處理。
吃了晚飯後,兩人安靜的坐在書房裡,聲情並茂的霸總文學成了每天工作時的背景音。
期間宋時眠一直在跟醫生聯係。
醫生跟他表示,停了藥後,厲潮的精神狀態其實不是很穩定,所以才會相繼出現各種人格。一開始是主人格和副人格交替出現,到現在已經演變成了副人格短時間完全占據身體。
是好是壞醫生也說不清楚,但隻要副人格沒流露出強烈的攻擊性,暫時來說都沒有太大問題。
他還委婉的提醒宋時眠,在停藥的情況下,長時間沒出現其他人格,他得開始做好心理準備。
宋時眠秒懂。
又要拉坨大的了。
不過他還沒等到厲潮拉,林季同換了個手機號給他發了條信息。
【你不是還欠我個人情嗎?出來見我一麵,我們當初的恩情就一筆購銷。】
宋時眠才不傻,他一個瞎子,去了豈不是就任他宰割?
似乎知道他不會來,林季同又補充。
【讓你老公一起來。】
【怎麼?兩個人個還怕我一個人?】
宋時眠想不通他見自己要乾什麼。
【你要乾什麼?】
【不乾什麼,這是想告訴我親愛的學弟一點真相而已,讓你看看你所謂的親親老公是不是真的愛你。】
宋時眠皺起眉頭。
林季同發了個地址過來。
【明天下午一點,不見不散。】
厲潮剛洗完澡出來,看見宋時眠拿著手機不發一語,問了句“怎麼了”。
宋時眠把手機裡的短信給他看,“林季同約我見麵。”
厲潮一眼就看見了那句“讓你看看你所謂的老公是不是真的愛你”。他隨即皺起眉頭,把他的手機關了,“假的,彆聽他瞎說,我最愛你了。”
宋時眠笑了聲,沒反駁他的話,“那你說,我們要去嗎?”
“你想去嗎?”
他思考了瞬,“我想去看看,畢竟我還欠他個人情。”
厲潮沒說什麼,“我陪你去,有我在,不會有什麼事的。”-
第二天一點,兩人準時達到林季同說的地址。
午間的陽光很刺眼,七八月的天,地麵熱得像是要被曬化了一樣。
林季同坐在位置上,神色萎靡,身上的衣服亂糟糟的,下巴掛著胡茬,一點也看不出當初的模樣。
瞧見門口進來的兩個人時,他的眼底閃過濃烈的陰毒之色,可在觸到厲潮冰冷的目光時,他沒忍住打了個哆嗦,懼怕終究還是占了大頭。
宋時眠被厲潮扶著坐在他對麵,聲音平靜。
“你要跟我說什麼?”
林季同看著他。
他被厲潮保護得很好,任由外麵怎麼傳他資曆造假、賄賂導師,可他和宋時眠以及瞿筱的事絲毫的風聲都沒走漏出去。光是同性戀騙婚這一點就足夠將他釘在恥辱柱上,可對方寧願花更多的時間去搜羅他之前的的罪證,也不願意將宋時眠推到風口浪尖上。
林季同不想也不願深思背後的原因,這麼幾天下來,他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怨恨和不甘蠶食著他。
到最後,他的腦海裡隻有一個想法——
他不好過,他們也彆想好過!
他知道宋時眠一定會出來的,哪怕是為了那個可笑的人情。
“學弟,彆用這麼冷淡的語氣跟我說話,我隻想單純的想幫你而已。”
都到這種時候了,林季同還是改不了他那副虛偽的語氣,可宋時眠已經沒什麼耐心跟他周旋。
“說不說?不說我走了。”
林季同看著坐在他對麵的宋時眠和厲潮,眼底滿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你覺得他真的喜歡你嗎?宋時眠,你還真是天真,他不過跟我一樣,隻是想把你當成家養的寵物罷了,你以為你聽到的都是真的嗎?天天活在謊言裡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宋時眠皺起眉頭,“你什麼意思?”
他身邊的厲潮卻一把拉住宋時眠的手,“彆聽他胡說,我們回家。”
宋時眠愣了愣,一時間忘記反抗,倒真的就這麼被他拽了起來。
“等……”
他的話還沒說完,林季同忽然開口,“宋時眠,你的老公根本就不是什麼超市職員,也根本不在學校周邊的超市上班,和你相親是假的,結婚也是假的,連他這個人都是假的,他在騙你!”
厲潮周身的氣質驟然冷了下去,“你閉嘴!”
見他臉色變得陰沉,林季同終於暢快的笑了出來。
“他從頭到尾都在騙你。我來告訴你他是誰?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厲家繼承人,捏死我像捏一隻螞蟻一樣輕鬆,拜他所賜,我現在一無所有。”
“你還真的以為他喜歡你嗎?他連自己的身份都不跟你說,又能喜歡你到哪裡去?你在他眼裡不過是個玩物,等到他膩了,隨時隨地就能把你踢開!”
“厲家的人怎麼可能會和一個瞎子在一起?你還真的以為自己嫁了個好人?其實不過是個玩呃……”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厲潮一拳揮了過來。
林季同踉蹌了一下,張嘴吐出一口血沫,“怎麼?心急了?被我說中了?”
厲潮垂在身側的手有些顫抖,但很快就被他壓製了下去,他伸手去拉宋時眠,“眠眠我們走,彆聽他瞎說。”
可他身邊的青年紋絲不動,甚至連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來。
巨大的恐慌爬上了厲潮的心間,他的聲音裡甚至帶上了哀求,“我們回去說好不好?”
宋時眠按住他的手,很輕地搖了搖頭,朝林季同道,“你是從哪裡聽來這些的?”
林季同擦掉嘴角的血跡,見他們這樣,滿意的笑了。
“大家都在傳呢,畢竟厲大少爺連婚戒都不戴,都在等著看他什麼時候膩了離婚呢。”
“不得不說,我的小學弟真可憐,眼睛都看不見了,還要被人這麼騙,自己成了被豢養的金絲雀都不知道。”
“我沒有。”厲潮咬著牙道,“他在胡說。”
他幾乎不敢去看宋時眠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胳膊,想用力,可又怕驚擾了他。
“眠眠,我沒有。”
宋時眠歪頭,那雙眼睛像是在看他。
“那你說,你有沒有騙我?”
厲潮的臉色一點點的慘白了下去。
“我……”
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時候他想,他們以後會有很多時間,等到宋時眠徹底接受他後,他再選擇跟他坦白。
可在他的種種設想裡,並不包括忽然被人揭露出來。
他知道宋時眠雖然看著脾氣很好,但其實比誰都倔,而且還有原則。
他不敢賭。
賭他在他心底的份量可以抵消這份欺瞞。
第92章
抓住宋時眠的那隻手慢慢地落了下去,厲潮垂下頭往後退了一步,低著頭不敢看他的表情。
“對不起。”
不管原因是什麼,他騙了就是騙了。
宋時眠在心底微微歎了口氣,心裡頭有些無奈又有點心疼,把頭再轉向林季同時,他臉上的表情頓時就冷了下來。
“所以呢,你把這些告訴我是什麼意思?”
他的冷靜在林季同眼底隻是強裝鎮定罷了。他越是冷靜,林季同就越篤定他的內心越崩潰,畢竟認識這麼多年,他自認為沒人比他還了解宋時眠。
“什麼意思?”林季同笑了聲,“我能有什麼意思?不過是不忍心看我的親親學弟被騙,想讓你看清你身邊男人的模樣罷了。”
“看清了,然後呢?”宋時眠淡淡道,“跟他大吵一架,最好是吵到離婚,然後老死不相往來,這樣你是不是就滿意了?”
林季同臉上的表情僵了僵。
“當然了,我也知道你沒這麼好心,你無非就是自己自作自受,卻看不得我們好過,非要跳出來找點存在感。”
“你甚至還自以為很了解我,這點無關痛癢的真相可能對彆人沒什麼影響,但我就不一定了,畢竟我的自尊心那麼強,怎麼能忍受彆人的欺騙呢?”
“可你不知道的是,我忍受不了的不是欺騙,而是欺騙背後那顆自私自利的心。”
宋時眠伸手捧著身邊男人的臉,啪唧一下親了上去,聲音很響,足夠在場的人都聽得見。
“不是想讓我們吵架嗎?我偏不如你的意,聽完後我愛他愛得要死,一覺醒來我老公變成了富豪,我為什麼要跟他吵架?”
他擲地有聲,“林季同,我老公比你高,比你帥,還比你有錢,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們感情好,非要挑撥離間!”
林季同的臉緩緩綠了。
……
宋時眠剛剛當著林季同的麵說得多高興,坐在車裡在回去的路上他就有多沉默。
他不說話,厲潮也不敢吭聲,兩人就在這樣的氛圍裡回到了家。
甫一進門,門都還門關上,宋時眠就感覺跟前“撲通”一聲,厲潮就跪在了他跟前。
他的手扶在玄關的台子上,感覺跟前的人挪了挪,然後就被人抱住了腿。
高高大大的男人在他麵前像條差點被主人拋棄的狗。
“眠眠……”
宋時眠板起臉,“彆叫我眠眠。”
厲潮張了張嘴,無措道,“對不起。”
宋時眠抱著雙手,冷酷的站著,“對不起有用的話拿警察來乾什麼?”
他冷聲一條一條羅列他的罪狀。
“身高一米七?”
“月薪三千?”
“超市職員?”
“父母都是農村人?”
“車子是同事的?”
“房子是拆遷的?”
他越說,厲潮的頭埋得就越低,說來說去也隻有對不起三個字。
最後宋時眠道,“厲潮,除了這些,你還有瞞我的嗎?”
男人高大的身軀猛地僵住。
青年的聲音依舊是溫和的,可溫和裡帶著讓人膽寒的冷意。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你下次可沒跪在我跟前解釋的機會。”
空氣裡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
宋時眠能感覺到抱著自己的雙手在微微顫抖,可許久都沒聽到他開口。
他感覺自己為數不多的包容心都用在了厲潮身上。
林季同猜得的確不錯,他容忍不了欺騙。
可那個人是厲潮。
一想著是他,他的底線一退再退。
哪怕現在他在自己跟前不發一語,可宋時眠還是控製不住心軟了。
最終他緩緩歎了口氣,蹲了下來。
“你到底要瞞我到什麼時候?”
“嗯?”
“……”
幾秒後,他感覺有雙手顫抖著摟住他。男人的臉埋在他的肩頸,滾燙的液體沿著衣領滑進脖子,燙得宋時眠心頭一顫。
那是一個很依戀的擁抱,怕太重弄疼了他,又怕太輕他跑了。
幾秒後,很輕的一聲在宋時眠耳邊響起。
“哥哥……”
“對不起。”
“……”
空氣裡頓時又安靜了下來,陽光將靠在一起的兩個影子拉長、變形。
宋時眠彆過臉眨了眨眼睛。
他的語氣很輕,像是在哄小孩子,“為什麼一開始不跟我說?”
“我……”厲潮動了動嘴,聲音低低的,“當初是我對不起你,我不敢跟你講。”
“哦。”宋時眠道,“現在又敢了?”
“也不敢。”
他伸手握住宋時眠的手,兩枚戒指交合在一起。
“可現在我們結婚了,離婚很麻煩的。”
宋時眠原本還挺感傷的,頓時被他的發言給氣笑了,他甩開他的手,站起來踹了男人一下,“起來,跪門邊像什麼話?”
他的表情太過於淡定,厲潮一時間拿不準他心裡的想法,隻能眼巴巴的看著他,“那我換個地方跪?”
宋時眠,“……”
他恨鐵不成鋼地錘了男人一拳,“我餓了,要吃飯。”
他朝沙發邊走去,男人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語氣小心翼翼的,“哥哥,沒做飯,麵條可以嗎?”
宋時眠被他叫得耳根有些癢。
當初那個胖乎乎的小胖子跟在他身後哥哥長哥哥短,聲音黏黏糊糊的,像個小甜糕。現在長這麼大,還比他高,聲音又低又沉,這聲哥哥叫得宋時眠心裡頭劃過一陣酥麻,心裡頭直呼要命。
他不說話,厲潮猶豫著又喊了聲。
“哥哥?”
哥個屁啊!
宋時眠怒聲道,“哥什麼哥?你是鴿子嗎?要做就去做,跟在我身後乾什麼?”
厲潮猶豫了瞬,最終還是默默閉上嘴,轉身進了廚房。
宋時眠倒在沙發上,他抱著抱枕滾了圈,闔上眼睛,在心底慢慢吐了口氣。
其實當年的事說不生氣是假的,可隨著長大,他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
世上的所有承若都不一定要兌現。
隻不過十七歲的那場雨太大了,現在想起來宋時眠還是覺得冷。
他也不敢聽厲潮解釋,如果那些他耿耿於懷的事在對方心裡其實不值一提,那麼他要用什麼心態來麵對現在的厲潮呢?
生平第一次,宋時眠退縮了-
厲潮的麵煮得很快,上麵還臥著一個金燦燦的荷包蛋。
他將麵放在升降茶幾上,將茶幾調節成合適的高度,沒坐下,而是蹲在了宋時眠麵前。
他看著青年握著筷子沉默著吃了口麵,纖長的眼睫往下掃,整個人看起來很沉默。
厲潮緩了緩才開口,“我可以說嗎?”
宋時眠捏緊筷子,他沉默了會,咬斷嘴裡的麵條。
“我不知道。”他說,“厲潮,我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好不好?這件事就這樣算了。”
“不好。”
厲潮看著他,“我不想這件事成為你心底的一根刺。我隱瞞你不是想一輩子都不告訴你,我隻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原諒我。是我在害怕,可我的害怕不應該成為你的負擔。”
“眠眠,錯的不是你,是我。”
“我接受你的一切決定。”他的神色很認真,“我也會希望你能可憐可憐我,但這可憐是在你能接受的範圍裡。”
“你比什麼都重要。”
你比什麼都重要……
宋時眠攪動的動作停了下來,麵條的熱氣在臉上氤氳開,眼睛差點被霧氣氳濕,落下潮濕的水汽。
他彆過臉,覺得厲潮很討厭。
明明什麼都沒說,搞得現在他都想原諒他了。
在過去的時光裡,他有很長一段時間以為兩人的友情不過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
兩人說不上鬨了矛盾。
宋時眠十七歲生日那天跟厲潮約好了,可他站在樹下從下午等到深夜也沒等來赴約的人。
秋季的雨說來就來,他固執又沉默的不肯挪動一步,洶湧的雨將他由裡到外淋濕。
厲潮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了。
等他去問的時候,他已經從學校裡退學了。
關於他的一切,頃刻間被抹得乾乾淨淨。
宋時眠的眼睛因為那場大雨變得更加嚴重,他唯一的一次叛逆都用在了那場雨裡,而結果很明確的告訴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個笑話。
他不得已休學,跟著父母搬家到A市。
所有青春期的心事都被封存在江城那連綿的雨裡,再也沒有跟人提起過。
“對不起。”
厲潮的語氣很艱難,那幾年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幾年,就連江清韻和厲劭都不敢在他麵前提及。
“在你找不到我的那半年,我其實躺在醫院裡。”
準確來說是ICU,病危通知不要錢一樣送到江清韻和厲劭手裡,如果不是厲家有錢,那高額的費用足夠他死幾次了。
“我昏過去了,等我醒來的時候你已經搬走了,我沒有你的聯係方式,我找不到你了。”
宋時眠萬萬沒想到事實的真相會是這樣的。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道,“我不是把我的聯係方式給過你嗎?”
高大的男人在他跟前垂下頭,“抱歉,被我弄壞了。”
他的手被腳踩在淤泥裡,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手心裡的那團紙被黃色的泥水一點點浸透,黑色的筆跡在粗糙的紙頁上暈染,然後一點點化掉。
他什麼也抓不住。
宋時眠大致能猜到為什麼會被“弄壞”。
“你為什麼會忽然暈過去?”
“我犯病了,一不小心就暈了過去,可能是我體質不太好,所以睡了好久。”
他輕飄飄地將自己的病揭了過去,“對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巧,我回去也有找過你,可你家都被搬空了,問了鄰居他們也不知道,隻說帶你去治病。”
其實以厲家的能力,找一個人輕而易舉。
可厲潮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和他過度肥胖的軀體相違和的是他越來越微弱的脈搏。
如果迎接他的是死亡的話,他寧願在宋時眠的記憶裡,自己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
第93章
宋時眠隻是一個普通人,在他的世界裡,沒了聯係方式,彆說換了個地方,就連在一個城市裡,可能一輩子都不一定能遇見。
他的心不可避免地軟了一瞬。
“我後來有回過江城,還去過你家,結果你家的彆墅早就空了。”
厲潮仰頭看著他,像一隻很乖的大狗。
“你走了後,我媽知道了我在學校裡的事,然後我也跟著搬了家,我爺爺身體不好,回京市養病了,所以彆墅就空了。”
其實是江清韻知道了他發生的那些事,和他爺爺爆發了激烈的爭吵,甚至差點和厲劭離婚了,後來辭了所有的職務,老老實實陪在他身邊。
不過遲來的愛就跟草一樣輕賤,厲潮已經過了需要她陪伴的年紀。
聽他說完,宋時眠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知道,事情的真相遠不止他說的這麼輕鬆,可既然厲潮不想說,他也不會去問。
他知道他之前過的是什麼日子,所以也比誰都容易心疼他。
放在茶幾上的麵條逐漸冷掉,宋時眠緩緩歎了口氣,伸手捧著他的臉,“你覺得我是很小氣的人嗎?”
男人的臉部線條冷硬,可目光卻很柔和,“不是。”
他垂下眼睛,“可我之前已經給你造成很多麻煩了,比起跟你表明身份,我寧願在你眼裡我是一個全新的我,是冷靜又可靠的相親的對象,而不是那個懦弱到不敢反抗的胖子。”
“可是……”宋時眠說,“如果你是冷靜又可靠的相親對象,那麼在林季同說出真相的時候我就開始考慮和你離婚了。”
“就是因為你是之前那個胖子,所以我才可以容忍你騙我,容忍你那些亂七八糟的病,容忍你每次的人格轉換,容忍你那些副人格的胡作非為。”
厲潮僵住了,“你之前就知道了?”
宋時眠很大方的承認了,“知道。”
“什麼時候?”
“你人格分裂的時候。”
他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能忍你這麼久?厲潮,我可沒有這麼爛好心,自己都看不見了,還要找一個有精神疾病的老公。”
厲潮頓時說不出話來。
幾秒後,他坐在了地上,把頭慢慢靠在宋時眠的膝蓋上。
“哥哥,我是不是很沒用?這麼多年過去了,一點長進也沒有。”
宋時眠順毛一般地摸著他的頭。
“沒有,你很厲害。你可以很輕鬆的把我抱起來,會做好吃的飯,會每天給我穿衣服,跟你出門我可以什麼都不用擔心。你既要工作還要照顧我,這麼久了也沒有聽你抱怨過,如果有PK係統的話,上麵寫的肯定是‘恭喜你,擊敗了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玩家’。”
“人都有弱點,偶爾的猶豫和退縮都是正常的,你不敢跟說隻是因為太在乎我了對不對?”
男人安靜的趴著,並沒有說話。
宋時眠接著道,“你會對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猶豫嗎?隻是因為那個人是我,所以你才會猶豫,那隻能證明你最在乎我了。”
“我很開心,厲潮。”
厲潮抬眼看他。
宋時眠抿了抿唇,嚴肅的補充,“可這樣的開心我隻想體會一次。因為我不是小孩子,也沒有你想象的無情和脆弱,隱瞞終歸是不對的,所以下次有什麼事直接跟我說可以嗎?”
厲潮眨了眨眼,“什麼都可以嗎?”
宋時眠覺得自己的教育很成功,爽快的答應了。
“當然。”
緊接著,他的手就被男人伸手抓住了。
他看著他,緩緩道。
“哥哥,我硬了。”
宋時眠,“……”
他麵無表情地把手抽了出去,說,“滾。”
教育還是失敗了,事情開始朝著不可描述的方向發展。
當被男人撲倒在沙發上的時候宋時眠是蒙圈的,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微微曲起腿。
厲潮並沒有說謊,哪怕隔著布料,他的膝蓋還是被燙了下。
可能是覺得自己這樣有些變態,厲潮紅著耳根解釋,“我有在聽你說的,可眠眠說話的樣子太可愛了。”
特彆是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時候,一口一個在乎的時候,他心臟裡的喜歡濃烈到幾乎快要溢出來。
無法宣泄出來的愛意頓時全湧到了另一個地方。
“可愛,想親。”
更想太陽。
於是宋時眠像一尾魚一樣被低在沙發上,灰色的沙發將青年襯得如玉一般白,烏發墨瞳,神色裡還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茫然。
指尖探入的時候他猛地顫了下,張嘴剛想說話,就被灼熱的唇舌堵了回去。
他裡裡外外都被探索了個遍。
等到結束的時候天都快黑了,客廳的沙發根本不能看,他被厲潮抱著洗完澡塞回了臥室。
男人蹲在床腳,圈住他的腳往被子裡塞,“你先睡一會,我去做飯,好了再叫你。”
至於那碗沒吃完的麵條,早就冷卻凝固,坨成一團了。
宋時眠想罵人,但實在累得不行,連嘴都沒力氣張開,最後抬腳往男人臉上踹了下,卷著被子沉沉地睡了過去-
夢裡是他剛高一的時候。
十月,江城的太陽火辣,又悶又熱,像是要將人融化。
宋時眠騎著單車穿過寬闊的香樟大道,陽光透過繁密的枝葉落在他臉上,交錯出一片斑駁的光影。
風將敞開的校服衣擺吹起,少年窄窄的腰段若隱若現。
在所有學生都往前走的時候,他卻逆著人群往回走。
他的作業忘記拿了,隻能折回學校。
周末的學校很安靜,放學後沒了學生,偌大的校園頓時變得空蕩蕩。
少年勾著書包,跨步往教室走去,走到樓梯口的時候他頓了頓,歪頭往旁邊的廁所看了眼。
哪怕隔著門,他也能聽見裡麵傳出來的咒罵聲和時有時無的悶哼。
宋時眠拎著書包,走到廁所門口。
他視力不好,站在門口辨彆了半天,終於看清了上麵“男廁所”三個大字。
他伸手推了推門,沒推開。
裡麵夾雜著臟話的哄笑聲更加明顯了。
宋時眠抿唇,抬腳,一腳踹了上去。
嘭!
一聲巨響,質量本來就不是很好的廁所大門微顫顫倒下,露出裡麵略顯錯愕的好幾張麵孔。
裡麵一個黃毛最先反應過來,看著宋時眠咒罵了一聲,“你丫有病!沒看見我成哥在辦事嗎?”
那些人在宋時眠眼睛裡都是一群模糊的馬賽克,幾個瘦小的人甚至都重合在一起,看得他眼睛疼。
但有一個例外。
那是個倒在地上的人,像山一樣的身軀,體積龐大到宋時眠一眼就能看見,而且沒有任何重影。
宋時眠有點新奇,沒忍住看了看又看。
他不說話,落在那群少年眼裡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其中一個少年把手裡的棒球棒敲打在廁所的門框上,盯著他,“怎麼?你也想嘗嘗被打的滋味?”
宋時眠勾著書包甩在肩上,伸手指著門外,“剛剛我上來的時候,看見教導主任過來了。”
幾個半大的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爆發出一陣哄笑。
“你騙鬼呢!放都放學了,哪來的教導主任?“
宋時眠聳了聳肩,“你們不信就算了,反正我記得下午廣播裡有通知,今天會有領導來學校檢查。”
那群少年麵色不虞地看著宋時眠,最終瞪了眼倒在地上的那個身影,轉身出了廁所。
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宋時眠麵色一鬆,勾著書包的手心全是滑膩的冷汗。
他走到那個人跟前,蹲下身,“喂!你沒事吧?”
地上的人影動了動手指,沒說話。
宋時眠又伸手戳了戳他。
在他不厭其煩的騷擾下,那座敦實的小山終於抬起了頭。
因為離得近,宋時眠看清了他那雙像明星一樣璀璨的眼睛。
他不合時宜的想。
這是他見過最好看的胖子。
廁所燈光忽明忽暗,獨來獨往的宋時眠第一次主動朝一個陌生人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宋時眠,高一一班的。”
……
被厲潮叫醒的時候宋時眠還有點恍惚。
他勾著男人的脖子,靠在他懷裡緩了緩,忽然笑了起來。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樣子嗎?”
厲潮抱著他的手頓了頓,然後才抱起他朝外麵走去。
“記得,我倒在地上,你像個英雄一樣蹲在我跟前。”
“什麼英雄啊……”宋時眠慢吞吞道,“我當時心裡害怕死了,那棒球棒那麼粗一根,給我來一下得多疼?”
是很粗。
厲潮圈著他的臀,漫不經心地想。
可他還是擋在了他麵前。
可能宋時眠永遠也不知道,那天午後的陽光多麼燦爛,蹲在他麵前的少年多耀眼。
他是他的英雄。
第94章
徹底說開後,宋時眠以為自己終於能夠清閒一段時間,結果就在當天晚上,他忽然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了。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第一反應就是伸手往旁邊摸了摸,不出所料摸了個空。但被窩還是溫熱的,看來人剛起來沒多久。
聲音是從陽台旁邊的小書桌旁傳過來的,月光朦朦朧朧的透過未拉上窗簾的窗戶,撒下一片銀色的光輝。
在隱約的銀光下,男人一身西裝穿戴整齊,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修長的指尖夾著一根雪茄,手指撥弄著打火機的時候發出一陣又一陣的聲音。
宋時眠驚疑不定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扭頭,“厲……厲潮?”
幾秒後,空氣裡傳來一聲極為冷淡的譏笑,“嗬!怎麼?想用這種方式引起我的注意嗎?”
宋時眠默了默。
見他沉默,男人再一次滑動著手裡的打火機,明亮的火苗照亮他眼底的冷酷。
他將手裡的雪茄點上,嗆人的味道頓時在房間裡飄散。
宋時眠皺了皺眉頭,“你在抽煙?”
那根雪茄被厲潮夾在指尖,懶散地垂在身側,就這麼任由著它一點點燃儘。
“你這是在教育我嗎?還是說,這是你吸引我注意的另一種方法?”
說完後,男人站起身,將手裡的雪茄摁熄,起身逼近宋時眠,抬手鉗住他的下巴,冰冷的氣息吐在他臉上。
“男人,彆忘了你的職責!你我之間隻有金錢的交易,妄想跟我談感情?你還不配!”
“我警告你,下次彆用這種方法來吸引我的注意。還有,無論你用什麼方法,我都不會跟你睡的,勸你死了這條心吧!”
說完就大步流星的出了臥室。
宋時眠揉了揉被他捏得有些發紅的下巴,在心裡暗罵癲公一個。
大半夜的,他才懶得搭理他,撈過被子倒頭又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他起來的時候某人已經不在家裡了,不過桌子上還是照例放著早餐,手機裡附帶著他的留言。
【早餐是家裡的阿姨做的,下次彆用不吃早餐這種劣質的借口哄我回來,你這種詭計多端的男人,我才不會上你的當。】
【還有,這個月的零花錢已經打到你手機上了,沒事彆來煩我。】
宋時眠拿著手機翻了翻,果然發現了一條轉賬記錄,足足七位數,震驚得他差點握不住手機。
原來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嗎?也不知道當初厲潮是怎麼想的?非要和他過那種摳搜的日子。
宋時眠才不想當小說裡給錢就是侮辱她的小白花,他巴不得厲潮一邊朝他臉上甩支票一邊侮辱他。
而早上大手一揮,給了一百萬零花錢的厲潮還不知道自己的小嬌妻在心底是怎麼編排他的。
他此刻正坐在狹窄的出租屋裡,依舊穿著那身昂貴的西裝,翹著二郎腿,早上那支沒燒完的雪茄又被他夾在指尖,打火機哢嚓哢嚓地響。
響了一會後,似乎是覺得裝夠了,他把打火機甩到助理手裡,抬了抬拿著雪茄的那隻手。
助理格外有眼色地湊過去把雪茄點了。
嗅著空氣裡濃烈的煙草味,男人滿足地微眯了下雙眼,冷冷地朝地上望過去。
在他的前麵,兩個五大三粗的保鏢死死按住林季同。
而被他們按住的林季同則慘白著臉,看向厲潮的目光又驚又怕,“你、你要乾什麼?你這是犯法的,我要報警!”
“報警?”男人冷笑一聲,“你去打聽打聽,整個A市究竟是誰家說了算,你覺得報警會有人搭理你?”
他這話說得狂妄又自信,再配上他那張冷峻的臉,讓人不信服都不行。
林季同的臉色徹底死寂了下去,他哆嗦著嘴唇,“你究竟要乾什麼?我的事業,我的家庭,我的愛情,全被你毀了!怎麼?你要把我殺了才甘心嗎?”
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麵容不變,隻有那雙眼睛透著極致的冷,他欣賞了下的林季同臉色,然後站了起來,走到他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殺人?”他輕笑一聲,“我可是合法公民,違法亂紀的事怎麼可能會乾?”
隻不過在站滿保鏢的屋子裡說出這種話,怎麼看怎麼滑稽。
林季同抬頭,對上了他冷峻的麵容。
在他的目光下,男人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你不會以為我們之間的事就這樣算了吧?”
他蹲下來,直視著林季同的眼睛,“害你沒了工作這件事大部分是瞿家的手筆,可我們之間的賬還沒開始算呢。”
話音剛落,被厲潮夾在指尖的雪茄顫了顫,落下了一團煙灰,剛好濺到林季同的手背上。
那溫度燙得他連心臟也跟著緊縮起來。
他這才終於感到了害怕,“對、對不起,我錯了,我道歉,我不應該招惹宋時眠的,也不應該跟他說那樣的話,都怪他,都是他在勾引我,如果不是他……”
鋥亮的皮鞋毫無預兆地踩上了他的手背,十指連心,在無情地碾磨下,林季同瞬間發出一聲劇烈的慘叫。
男人聲線平穩,看著像是對這件事毫不在意一般,“你在說什麼?我沒有聽清,可以麻煩你再說一遍嗎?”
林季同捂著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厲潮低頭,盯著他的手看了幾秒,“聽說你是外科醫生?你說,要是身為一名醫生,連手術刀也拿不起來,以後可該怎麼辦?”
聽見他這話,林季同猛地回過神來,“不、不可以!求你了,你不能毀了我的手,沒了它我會活不下去的!”
“是嗎?”男人冷淡的垂下眼,毫不留情地又一次抬腳重重地踩了上去,“那你當初派人撤掉宋時眠工作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說完,他麵無表情的加重腳底的力道,顯露出隱藏在那張冷淡麵皮下的森然冷意。
房間裡傳來林季同撕心裂肺地痛喊聲。
站在厲潮身後的助理默默彆過頭。
不過他不覺得可憐,隻覺得活該。
但畢竟他是個文明人,多多少少有點見不得這種場麵。
保鏢很有眼力見地掏出一塊帕子塞到林季同嘴裡,成功地將他的痛呼聲堵了回去。
劇烈的疼痛下,林季同幾乎快要暈厥過去。
恍惚間,他看見男人彎下腰,伸手拍了拍他的臉,“如果那天你不約宋時眠見麵的話,我可能就這麼放過你了。可誰叫你非要作死呢?都死到臨頭了,還敢跑來我跟前,那就隻能怪我不客氣了。”
說完後,他像是碰到了什麼臟東西一樣,從兜裡掏出一塊手帕,仔仔細細地擦拭著手指。
“是,我對宋時眠的確沒有感情,可再怎麼樣,他也是我厲潮娶進門的妻子,頭上還冠著半個厲姓呢。”
“你是什麼東西?也配欺負我厲家的人?”
林季同臉色慘白的倒在地上,翻著白眼似乎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厲潮將手帕丟他臉上,然後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出租屋。
“處理一下。”
臨時被叫來冒充保鏢的公司保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默默把目光移向助理。
助理擦了把額角的冷汗,“看我乾什麼?處理啊!”
按著林季同的那兩個人是真的保鏢,比隻會巡邏辦公樓的保安有經驗多了,其中一個還是厲紹花大價錢雇傭來的雇傭兵,聽見厲潮的話,那個雇傭兵眼睛有些發亮。
“您放心,我一定會處理好的,絕對不會有懷疑到厲總身上。”
助理,“……”
他嘴角抽了抽,默默翻了個白眼,“想什麼呢,把人送醫院去!還有給他做做思想工作,聰明人都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助理出了出租屋,陽光下,自家總裁正站在邁巴赫旁邊四十五度憂傷的仰望天空。
助理,“……”
厲潮扭頭,看向助理,“處理乾淨了?”
助理,“……”
“乾淨了……”
厲潮聞言滿意的點頭,轉身上了車。
今天帶得有司機,助理矮身坐在了他旁邊。
“厲總,瞿岩發消息過來,說是想請你和宋先生吃飯,跟你們道歉。”
厲潮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幾秒後,才懶散開口,“瞿家什麼檔次,也配和我吃飯?”
助理,“……”
你前幾天還叫人家瞿叔呢。
厲潮又道,“聽說他送瞿筱一家服裝店?”
“是的,就在市中心,地段還不錯,哪怕不怎麼經營,每年都有一筆可觀的利潤。”
男人修長的指尖在扶手上敲了敲。
“三天。”
“三天後,我要讓這家服裝店在A市消失。”
助理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他總覺得自家老板怪怪的。
厲潮睜開眼,和他對視,“怎麼?有疑問?”
助理飛快搖頭。
“對了,宋先生剛剛發消息問我你在乾什麼,我要怎麼回他?”
厲潮下意識地掏出自己的手機,置頂的那個聊天框裡空蕩蕩的,一條消息也沒有。
嗬!拐彎抹角的跟他身邊的人打探他,真不愧是宋家見不得台麵的落魄少爺,眼睛都看不見了還不安分。
他關掉手機,語氣裡夾雜著不易察覺的怨氣。
“彆忘了你是誰的助理?我的消息他也配知道?”
助理拿著手機都準備回宋時眠消息了,聞言詫異地瞪大眼睛,第一反應是——
“你們吵架了?”
厲潮默了默,冷冰冰道,“我們隻是商業聯姻,我跟他沒有感情,你叫他識趣一點,認清自己的身份,彆妄想企圖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助理,“……”
一分鐘後,厲潮開口。
“給他發消息,問他吃午飯了沒?我堂堂厲家還不至於讓他吃不飽飯。”
助理,“……”
三分鐘後。
助理麵無表情地放下手機,“宋先生說,他想吃A大的雞公煲。”
“嗬!”耳邊又傳來厲總冷酷的聲音,“得寸進尺。”
他頓了頓,道,“前麵路口左轉。”
司機看了他一眼,問,“去哪?”
“A大。”
助理,“……”
殺了我!
就現在!!
第95章
宋時眠如約等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雞公煲。
男人西裝革履的站在客廳裡,高大的身軀極具壓迫性,冷眼瞧著人的時候透著一股令人膽寒的氣勢。
隻可惜,麵對這一切風暴的宋時眠什麼都看不見。
他盤著腿窩在沙發上,睡衣的扣子扣岔了一顆,半截伶仃的鎖骨在衣領下若影若現,頭發淩亂,睡眼惺忪,原本清潤的聲音也像在糖漿裡裹了一遍似的,字裡行間透著引誘人的甜膩。
“我的雞公煲呢?”
厲潮依舊冷眼看著他。
嗬!詭計多端的男人,又想用這種拙劣的技巧來勾引他。
他把手裡拎著的雞公煲放在跟前的茶幾上,往後退了兩步,和宋時眠拉開距離,聲音冷冰冰的。
“東西給你帶來了,我勸你最好識相點,彆動不該動的心思。”
宋時眠從沙發上坐起來,彎腰摸索著解開打包的塑料袋,聞言手裡的動作頓了頓,一雙杏眼有些茫然的瞪大了些。
“什……什麼?”
厲潮看著他微微濕潤的雙唇,眼底的顏色加深,隨即像是想起什麼,猛地彆過臉,冷聲道,“你好自為之,我走了。”
說完也不等宋時眠反應,大步朝外麵走去。
走到玄關的時候他頓了頓,扭頭朝若無其事找筷子的青年道,“晚上要回老宅吃飯,到時候我會派人來接你,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應該不用我教你吧?”
他強調,“宋時眠,記住你的身份。”
宋時眠,“……”
劇本都不給他,就讓他記住他的身份。
狗男人,去死吧!
宋時眠恨恨地戳了戳跟前的白米飯,又塞了幾塊肉到嘴裡才勉強消了氣。
他一邊吃午飯一邊拿出手機給厲潮的主治醫生發消息。
【醫生,你說他有沒有可能分裂出一個莫名其妙的人格?】
【比如?】
宋時眠默了默,結合他這麼多年來的博覽群書,總結。
【比如霸道總裁。】
【……】
他將今天發生的事大致跟醫生說了下,醫生聽了後回答他。
【可能是因為厲小先生最近人格轉換頻繁,再加上最近受了些影響,所以才變成這樣,沒關係,過幾天就好了。】
總結起來就是這個人格就是病情不穩定刺激出來的,至於刺激源是什麼……
宋時眠想起自己手機裡那堆小說以及在無數個日夜回響在書房的朗讀聲,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厲潮說晚上去老宅吃飯,宋時眠壓根沒怎麼在意,結果下午助理真的開車來接他了。
宋時眠慌亂間隻能隨便找了身衣服換上,上了助理的車。
衣服是江清韻根據他的尺寸定製送上門的,上衣是一件淺色的襯衫,沒什麼花紋,款式也很簡單,但穿在宋時眠身上就莫名的很好看。
他彎腰上車的時候,腰肢的弧度在輕薄的布料下若影若現,修長的脖頸在光影下綿延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助理餘光瞥了一眼後就不敢再看。
等到宋時眠坐好後他才啟動車子。
助理雖然跟宋時眠沒見過幾次,但兩人電話消息聯係過那麼多次,也算半個熟人了。
一開始用厲潮“同事”的身份跟他聯係,還要幫厲潮隱瞞身份,助理比誰都提心吊膽。
現在厲潮要帶宋時眠回老宅吃飯,他隻當他老板終於不隱瞞身份了。
至於是怎麼說開的?想著早上厲潮那句讓宋時眠清楚自己的身份,助理就覺得一陣頭皮發麻,不敢問,也不想問。
助理隻顧埋頭往前麵開。
宋時眠靠在椅背上,拿著手機給厲潮打了個電話,結果對方半天都不接,等到他掛了電話才慢悠悠的回過來。
“有事?”
既冷淡又毫不在乎的語氣。
宋時眠想把他的頭給扣爆。
他深吸一口氣,問他,“什麼叫我去老宅吃飯?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
“說了。”男人冷冰冰道,“早上的時候我通知過你了。”
宋時眠,“……”
“厲潮。”他喊他道名字。
厲潮立馬道,“就是普通家宴,我兩個表弟回家了,他們沒見過你,想跟你吃頓飯。”
宋時眠勉強滿意的哼了聲,心裡頭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
直到車子到了目的地,助理把他扶下車的時候,宋時眠迎著迎麵吹來的晚風,終於想起來他忘了什麼。
厲潮是跟他表明身份了,可江清韻他們似乎好像還不知道這件事。
助理扶著宋時眠,餘光看見迎麵開來一輛車,下意識鬆開了手。
果然下一秒厲潮的臉就從車的後座露了出來。
助理默默垂下頭,越發的看不懂自家老板。明明自己也有時間,甚至從公司到公寓再到老宅都是順路的,結果他寧願讓他跑一趟也不願意自己來接。
合著受苦受累的都是他這個打工人唄?
厲潮還不知道低眉順眼的助理在心裡是怎麼吐槽他的,他掀起眼皮,目光落在站在他身邊的宋時眠身上。
微風剛好撩起青年額前的碎發,襯衫的衣角被吹得翩飛,像隻輕盈的蝴蝶,晃晃悠悠停在他眼底。
直到此刻,他不得不承認,他的這位不受人待見的妻子的確有那麼幾分可以蠱惑人心的姿色。
宋時眠聽見開門關門的聲音,幾秒後,他的臉上落下一片陰影。
對方很不情願的伸手挽住他的手,“走吧。”
宋時眠嘴角抽了抽,察覺到他的不樂意,心底頓時比他還不樂意,當即就要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抽了抽,沒抽動。
他也是有小脾氣的,頓時垮著臉,“鬆開,我不要你拉!”
厲潮把他往旁邊帶了帶,遠離路邊的花池,當即也沉下臉,“宋時眠,彆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宋時眠冷哼一聲,“我什麼身份?我怎麼不知道?”
厲潮也冷哼一聲,“彆忘了你當初是怎麼嫁進厲家的?如果沒有我,你欠的那幾千萬是誰幫你還的?”
宋時眠,“……”
宋時眠驚了,一覺醒來他還倒欠幾千萬外債?
厲潮接著道,“如果不是我爸媽催得緊,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和你結婚吧?等合約到期我們的婚姻就到頭了,到時候橋歸橋、路歸路。”
“而現在,你勸你最好實相點,該做的戲陪我做好,應付好我爸媽,不然……”
助理站在他們身後,越聽表情就越空白,他的腦袋越來越低,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進去。
救……救命。
宋先生和他老板竟然是這種關係?
他知道這麼多不會被厲潮殺人滅口吧?
可轉念一想,他覺得宋時眠也太可憐吧,一開始被厲潮隱瞞身份不說,現在直接是協議結婚,成了應付厲潮父母的工具人。
眼睛都看不見了,還欠了那麼多錢……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朝宋時眠看了過去。
在他心底慘到不能再慘的宋時眠臉上的表情甚至能稱得上平靜,也不知道麻木了還是內心強大。
他才看了沒幾秒,厲潮就跟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側臉朝他望了過來。
助理被他沒什麼表情都眼神看得渾身一僵,下意識道,“厲總,我就先回去了。”
厲潮收回目光,在助理開車走的間隙抬起手拍了拍西裝褲腿,上麵一個新鮮的腳印格外醒目。
他垂眼,看向不怕死敢踹他的妻子,目光微冷。
果然對他還是太縱容了,都敢在老虎頭上拔毛了。
在觸到青年柔軟的側臉時他目光頓了頓。
算了,原諒他這次。
被厲潮這麼一打岔,宋時眠也忘了問厲潮有沒有跟江清韻說清楚,就這麼被他帶著進了彆墅。
厲潮說的家宴是真的,但江清韻不知道也是真的。
這個時候恰好是江嶼承和江嶼珩的實踐周,兩人放兩個星期的假。
他們平時被江瑾管得嚴,一個月隻給一千五的生活費,那日子過得……扣扣搜搜才勉強夠吃飽飯,更彆說享受了。
一到放假,兩人馬不停蹄的收拾行李直奔江清韻家的大彆墅,說什麼也不願意回自家那個破舊的小區。
聽說厲潮結婚了,嚷嚷著要見宋時眠一麵,不過江清韻還不知道兩人已經說開了,不敢讓厲潮帶宋時眠回彆墅,隻計劃著明天叫上一家人出去吃飯,壓根不知道自家兒子已經把人帶到了彆墅門口。
此時的雙胞胎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打遊戲,江嶼珩在死亡的時間裡抬頭一看,頓時看見了停在門口的車,以及站在厲潮身邊的宋時眠。
他嘴裡冒出一句“臥槽”,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表哥回來了,還把表嫂也帶回來了!”
江嶼承也朝門口看去。
兩人沒見過宋時眠,不過聽過他媽說過幾句,大致就是脾氣很好,不過眼睛看不見,父母還都沒了。
聽著還不覺得怎麼樣,但當看著他跟在厲潮身邊每走一步都微顫顫的模樣,再配上那雙沒有任何焦距的眼睛,蘇禾嘴裡的慘頓時就變得具象化起來。
兩人放下手機,乖乖的站在門口。
宋時眠被厲潮牽著走了段路,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問還有多久才到的時候,兩道齊刷刷響起的聲音嚇了他一跳。
“表哥好,表嫂好!”
宋時眠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就靠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宋先生,到你表演的時候了。“
宋時眠茫然的眨了眨眼。
下一瞬,圈住他手臂的手鬆開,然後搭在他的腰上順勢一攬,宋時眠便不受控製的跌進了厲潮的懷裡。
他被親密的攬著腰往彆墅裡帶,鼻尖全是厲潮早上噴的香水味道,不知道是被味道熏的還是什麼,宋時眠的耳尖有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