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你陪我(1 / 2)

眼前的軍官語氣不重,就連目光也很平靜,但猥瑣男自己也不明白怎麼的,沒來由心裡就是一陣慌張。

怎麼會這樣呢?這軍官不怕這丫頭片子蹲大牢嗎?

猥瑣男挺了挺胸,揚著脖子,朝重鋒虛張聲勢地嚷:“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蹲局子我受得了,這丫頭可不一定!”

重鋒仿佛沒聽到他的話一樣,看了四周的人一眼,又朝列車員說:“現在乘客都堵在這裡,阻塞過道,不方便行走。”

列車員馬上反應過來,引導乘客們回到座位上,乘客夢也非常配合,隻是坐下後仍好奇地朝這軍官看過去。

夏老師等人當然不放心,李瀟瀟朝他們說:“老師,沒事的,你們先回去。”

重鋒也看向了夏老師:“夏老師,這邊我會處理的,辛苦你幫忙喊一下我的勤務兵過來。”

部隊所在的硬座區離這邊有點距離,重鋒剛才是想過來找李瀟瀟,這才剛好得知這事。夏老師馬上點點頭,讓其他學生先回去,自己替重鋒跑了一趟,很快就跟方浩明一起回來了。

方浩明剛才來的時候,就已經從夏老師那邊了解過情況,得知這車上竟然會發生這麼無恥又大膽的事情,既震驚又憤怒,以至於過來時看著那猥瑣男時,眼神都帶著熊熊怒火。

他馬上走到重鋒跟前:“團長。”

“待會兒你跟鄭首長彙報這件事,”重鋒說,“我和瀟瀟在下一個站去一趟派出所,辦完事後坐另一趟火車,預計15日到京市。”

方浩明應了一聲:“是!”

這種不是什麼難纏的事,團長一個人應付確實綽綽有餘,隻是他們現在是統一行動,如果要離隊,需要向上報備。

方浩明回去跟鄭國興彙報,沒過多久就回來了,朝重鋒說:“報告團長!鄭師長讓我轉告您:人民解放軍保護百姓生命財產安全,也保護百姓不受欺辱。請團長務必全力協助公安辦案,還無辜百姓一個清白,讓惡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重鋒聲音冷靜沉著:“定不辱命。”

那猥瑣男看到這陣勢,更慌了:“你、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懲什麼罰?我告訴你們,你們不能隨便冤枉人……”

“嚷嚷什麼?”乘警板著臉上前一步,朝猥瑣男喝道,“你現在是流氓嫌疑犯,剛才我們已經問過話了,你還有什麼其他話的,待會兒跟公安說!”

“什麼流氓,你彆胡說!”猥瑣男一聽馬上就瞪著乘警,又轉頭衝那縮在一角的大姑娘喊,“大妹子,你說句話,我剛才是不是沒有摸你?這火車上好不容易碰著個老鄉,咱剛才不是還聊得好好的嘛!”

那女孩剛才本來想跑,無奈被李瀟瀟拉住,後來乘警和列車員都來處理這事,四周又圍了來看熱鬨的人,她已經走不了了,一直縮到一邊,恨不得整個人跟車廂皮貼到一起融成一塊。

被那猥瑣男一點名,女孩整個人抖了抖,本就還沒好起來的臉色又刹那間白得跟紙一樣。

李瀟瀟一聽這話,隱隱猜到了什麼,從重鋒背後露出臉來,一臉嫌棄又不耐煩地朝猥瑣男說:“叫什麼叫,沒聽到我們已經報案了?”

她指著猥瑣男,又朝乘警說:“警察同誌,這人一直嚷嚷,這已經是鬨事兒了吧?”

多次警告不聽,乘警終於上前將這人雙手扭到背後:“老實點兒!下一站就要到了,派出所那邊的人馬上就到,你要是再鬨事,咱們就按規再另外處理!”

這時,那個被猥瑣男欺負的姑娘顫顫巍巍地開口,聲如蚊蚋:“是、是你們報的案,我沒報案,不去派出所……”

重鋒視線一轉,落到了她臉上,她被那鋒銳目光一看,頓時覺得像一隻被提住了脖子的鴨子,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她清楚地聽到這軍官說——

“公安辦案,由不得你不去,你是公民就有義務配合。”

話音剛落,那姑娘像是聽到了什麼巨大的噩耗,腳一軟順著車廂皮滑到,捂著臉“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李瀟瀟:“……”

這怎麼還哭起來了?

李瀟瀟最看不得柔弱女生哭,聽著那微弱的哽咽聲,她感覺自己腳下的不是火車地板,而是鐵板燒,讓她腳趾腳跟不由自主地亂動,想衝過去朝她大喊一聲“彆哭了哭什麼哭”。

哭又解決不了問題。

她下意識地抬頭去看重鋒,隻見團長神色淡漠,絲毫不為那哭聲所動,像是什麼也沒聽到一樣。

李瀟瀟心裡頓時一陣佩服:團長,不愧是你。

她忽然想起來,當初她穿過過來的那個瞬間,還在江水泡著的時候,團長在她背後,她首先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的臉,而是先聽到他的聲音。

他當時問她是不是還沒鬨夠,但聲音沒有絲毫不耐煩,跟說“今日天氣晴”沒什麼差彆。

可那會兒原身比這姑娘難纏多了,他到底是怎麼做到什麼事都這麼淡定的?

感受到李瀟瀟的目光,重鋒轉過臉,微微低下頭,然後就看到了這小姑娘眼裡都是崇拜。

他有點疑惑,但覺得她現在心情應該已經不再憤怒或者委屈,這讓他非常欣慰,眼底一絲笑意化開了剛才對峙時的淡漠,變得柔軟而溫和。

李瀟瀟覺得這種時候應該是嚴肅的,不該思想開小差的,但她管不住自己的腦子,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到了前世某次旅遊在雪山下仰望情形。

日光與雪山,一暖一冷,卻又無比和諧,讓人心生敬畏,又無比向往。

重鋒看著她,低聲說:“彆怕,我在。”

李瀟瀟輕輕地點了點頭:“我不怕。”

列車廣播裡傳來進站提示,一名乘警押著猥瑣男,一名女乘警扶著受害姑娘,一起下了車,李瀟瀟和重鋒緊跟在後麵,外麵準備上車的乘客看到這陣仗,臉上都露出好奇的表情。

濠城沐陽區的派出所在接到通知時,就已經馬上派了兩名警察過來,早就等在了火車站,見乘警押著一個男人上來,馬上過去進行交接。

乘警跟警察說明情況後,警察表示知悉,順利完成交接,將一眾人帶回了派出所。

那猥瑣男想鬨騰,但警察跟乘警不同,乘警雖然也隸屬公安係統,但平日在列車上,更偏向與列車員共同服務乘客。而警察平日經常麵對鬨事的人,甚至窮凶惡極的歹徒,自有一套不同的應對方法,那猥瑣男還沒開口,就被警察震住了,老老實實不敢再鬨。

進了派出所之後,警察要將猥瑣男與受害姑娘、李瀟瀟分開安置和詢問。

警察們已經從乘警那邊得知重鋒的身份,知道這位軍官並不是涉案人,隻是來陪那出手的姑娘走這一趟。

重鋒朝其中領受害姑娘的女警察低聲說了幾句,那女警察認真聽著,最後說:“好的了解,團長同誌請放心。”

“辛苦了。”重鋒朝她點點頭,“那我等你們的結果。”

李瀟瀟已經被往前帶著走出一段距離,回頭隻能看到重鋒在跟女警說話,但他們說話聲音小,她聽不到內容。

帶她的也是女警,見她這樣,以為她心裡不安,於是安慰說:“小姑娘,彆擔心,這種事咱們派出所也不是沒遇到過,你把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就可以了。”

李瀟瀟朝她點點頭,不再多看,跟著她進去了審訊室。

之前乘警往派出所這邊報案的時候,沒有提到涉案人員的年齡,警察一將人接到,才發現“出手打流氓嫌疑犯”的竟然是名小姑娘,心裡都驚訝不已。

給李瀟瀟做筆錄的女警很溫柔,李瀟瀟漸漸放鬆了下來。

從吳芳被呂洋逼得差點退團下鄉,到這次火車上遇流氓她出手反被坑,李瀟瀟已經切身體會到這年代的女性跟現代女性的差距,剛才進來的時候,甚至也擔心連女警也會有這種思想局限。

但好在沒有,女警全程都非常專業,不帶一絲偏頗,認真地記錄著李瀟瀟說的話,還針對一些事情提出疑問,得出了對李瀟瀟更有利的細節。

李瀟瀟的筆錄做到一半時,另一名警察進來朝女警說:“小江,可以了,那女的承認被耍流氓了。”

“好嘞,”女警像是早就預料到一樣,也沒多大意外,朝李瀟瀟安慰地說,“好了小姑娘,沒事了。沐陽派出所感謝你的見義勇為,希望你不要因為這事不開心,這世道不止有啞巴,也有敢說話的,你隻是這次運氣差了點。”

李瀟瀟笑了笑:“謝謝姐姐,我沒有不開心,我爸……我的親人,我也有親人做警察和軍人,下次再碰到這種事,我還是會出手的。”

她的爸爸媽媽是警察,她的爺爺是軍人,在遵紀守法這個基本要求之上,當她有能力的時候,她可以做得更多。

不為彆的,就因為那個社會的安寧和穩定,也有她父母以生命為代價做出的貢獻。哪怕她到了這個世界,跟前世不是同一個地方,但刻在靈魂裡的東西,已經無法分離。

社會人間百態,什麼人都有。在看到有人被害時,法律並沒有規定,普通公民一定要見義勇為。

有人漠視不理,有人出手相助,不管怎麼選,都不違法。可如果一個社會,隻靠警察和軍人保護公民不受欺辱,其他公民都隻冷眼旁觀,那這個社會也太悲哀了。

尤其是這種女孩子被猥/褻的事情,哪怕到了現代,仍有許多電車癡漢猥瑣男,正式因為有部分女孩子不敢吭聲,所以頂族這個猥瑣群體才會越來越壯大,他們甚至還拉□□流“心得”,分享哪類女生更好下手,分享什麼動作什麼姿勢更好得手。

當這個猥瑣群體越來越大,現在還年幼的小女孩長大之後,也會成為這群人的出手對象。

被猥褻的女孩如果將來有了自己的女兒,如果她的女兒遭遇了跟她年輕時一樣的事情,她應該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女警一開始還很驚訝,聽到李瀟瀟後麵半句,頓時就理解了,親昵地摟了摟她的肩膀,用力地把她往自己這邊帶了帶,笑著說:“好樣的!”

兩人一起出了審訊室,重鋒就在外麵,李瀟瀟一出門就看到了他,眉眼一彎,神色飛揚:“團長!”

重鋒朝她笑了笑:“沒事了,我們可以走了。”

李瀟瀟四處張望,想找那個受害姑娘。

她知道這年代有多保守,就連現代都有不少人遇上猥瑣男吃了虧不敢吭聲,這姑娘坑了她一把,但最後也算是幡然醒悟,比一直不敢吭聲的人也勇敢多了。

重鋒見她還在到處看,問:“怎麼了?”

李瀟瀟有點不好意思地小聲說:“怎麼不見那姑娘啊?”

“還在審訊室裡。”重鋒頓了頓,問,“你想見她?”

李瀟瀟撓了撓臉頰:“也不是說特意要見她……”

重鋒說:“還是見一下吧。”

說著,他朝警察那邊問了下,警察一邊整理著手裡的記錄,一邊說:“沒問題啊,那邊早就結束了,隻是那姑娘留在裡麵一個勁兒地哭,你們自己過去吧!”

“哭?”李瀟瀟微微一愣,“為什麼?”

那警察也是一臉無奈:“這種就該送去婦聯好好接受一下教育。”

“那姑娘吧,在自己鄉裡就已經跟人訂了親,說是很快就要結婚了。這次坐火車碰著的這個男的呢,也是巧,居然跟那姑娘是同鄉,兩人就聊了起來。”

“車上擠,行李多,那男的就下趁機手了,威脅那女的如果她叫出聲,整個火車的人都會知道,這車裡還有其他老鄉,傳到鄉裡的人知道,就沒人會要她。”

“也不知道腦子裡想的是什麼,”警察一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連聲音裡都帶了點氣,“我看得跟婦聯那邊的同誌合作合作,宣傳一下新時代女性思想,說不定能減少這種案子。”

李瀟瀟有點疑惑,心想這警察怎麼還這樣說,那姑娘現在應該已經想通了吧,不然怎麼承認被耍流氓?

但對方畢竟辛苦辦了案,李瀟瀟也沒再多說,和重鋒朝那受害姑娘的地方走去。

剛才負責詢問受害姑娘的女警還在,一邊陪著那姑娘,一邊安慰:“姑娘,你怕什麼呀?那男的就是隨便嚇唬嚇唬你,你想想啊,這種人怕死得很,要是敢到處說,這不是相當於認了自己耍流氓嗎?你直接告公安,他就完蛋了,他怎麼可能說呢?”

那姑娘根本聽不進去女警的話,仍在抽抽噎噎:“你、你們這樣,讓我以後怎麼做人,我不想告公安……”

李瀟瀟看著裡麵的情形,忽然就不想進去了,回頭看著重鋒,悶聲說:“算了,我們還是走吧。”

重鋒點點頭:“好。”

警察們將他們送到派出所門口,臨走時都還表示感謝,誇李瀟瀟勇敢。李瀟瀟又打起了點精神,問:“警察同誌,那男的會被怎麼處理?”

其中一名警察回答說:“流氓罪是沒跑了,詐騙罪還不一定。不過你們放心,這種人渣,流氓罪都夠他喝一壺了,以後是再也騷擾不了其他女同誌了。”

那這結果也不算太差。李瀟瀟點點頭,笑著朝他們說:“辛苦警察同誌了。”

派出所這邊告一段落後,李瀟瀟和重鋒往火車站的方向走。

李瀟瀟有個點怎麼都想不通,剛才沒好意思問警察,但實在是有點抓心撓肺,伸手拉了拉重鋒的衣袖:“團長。”

重鋒低下頭看著她:“嗯?”

十一月天氣已變冷,寒風呼嘯,路上行人來來往往,行色匆匆,也沒人注意他們這邊。李瀟瀟四周看了看,這才小聲地問:“你說,剛才那姑娘,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承認的樣子,派出所的警察是怎麼錄得到的口供的呀?”

那姑娘看起來沒有外傷,肯定不是什麼嚴刑逼供,但像被嚇壞了的感覺。不過,那姑娘從火車上開始就已經被那猥瑣男嚇壞了。

重鋒問:“你覺得呢?”

“我……”李瀟瀟撓了撓臉頰,老實地說,“我不知道啊。”

兩人正走在一條砂石路上,重鋒朝她笑了笑,抬手止住了她的腳步,指了指前麵腳印淩亂的路段:“你看,前麵現在沒有人,對吧?”

這話題轉得有點快,李瀟瀟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對。”

重鋒又問:“那我說這條路沒有人走過,是不是就真的沒有人走過?”

“那當然不是,”李瀟瀟一臉莫名,“有腳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