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亮,潘父的高燒雖然還未全退,但是他已經清醒了。
迎春便向他們作彆,雙方都不細問對方私事。迎春扮了少年模樣,帶人往大路上去,過得一個時辰便到了一個鎮子,他們找到鎮上的麵攤吃了麵,又賣了些餅。
韓勇說要打聽去無為山的路,這一帶離那也不遠了。
迎春想起昨日的事,她這人極是小心,怕被套路上當,也不露聲色。
但是直至此時分彆,他們也沒有再遇上阻擊他們的人,便判斷那十有八/九是真主。
“我們往高郵去,追那幾個人。”
韓勇道:“這是為何?”
迎春低聲道:“我懷疑那就是正主……”
正說著時,忽聽見街另一頭走來了幾百個人,領頭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頭發稀疏,鼻子塌陷,但是眼睛閃著精光。
這些人在小鎮街頭搜尋,幾個客商也被他們驚到,隻願花錢消災。那些人見不是他們要找的人,也就收了錢放人走了。
一夥人又衝到迎春一桌來,迎春、韓勇等人學著客戶給了一點銀子,正要避開。
忽然,那三十來歲的領頭男子指著他們的怪模怪樣的“軍用背包”說:“這是什麼東西?打開瞧瞧。”
他們的背包中裝著的彆的東西也罷了,可是在這個時期,火/銃不是尋常人可以擁有的。
迎春上前幾步,離得近了,才操起一口南方腔調的官話,說:“不過裝著些衣服和乾糧,也沒有什麼好看的。”
那三十幾歲的男子道:“讓你打開你就打開,哪那麼多廢話?”
迎春道:“不知這位爺怎麼稱呼?何方人士?你若要檢查我們的行禮,要麼是有官身,要麼便是道上有身份的人,否則也不成體統了。”
那男子道:“在這淮安地界,我們漕幫就是體統!”
迎春說:“早聞這淮揚地界中但凡是個跑船的十個有九個和漕幫有關係,但是究基根本也不是什麼上得了台麵的人。你也少拿漕幫的名頭來嚇人。如果這幾十萬人都能逮著人就要翻人的東西,天下不是沒了王法了嗎?”
那男子身邊的一個下屬道:“你大膽!這位可是漕幫的副幫主,怎能和跑船的相提並論。”
迎春道:“我隻聽說過漕幫有幫主,這副幫主又是哪位呀?”
那男子冷笑一聲說:“閣下瞧不起陳某,閣下又是什麼人,敢如此猖狂?”
忽然一個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跑到那陳姓男子身邊,耳語幾句,陳姓男子吃了一驚,忙道:“把他們全抓起來!膽敢反抗,格殺勿論!”
陳姓男子一聲令下,那兩三百來人把迎春、韓勇等重重包圍起來,迎春知道這時候就是千鈞一發了,如那夜遇上刺客一樣,若不用血腥手腕鎮住敵人,麵對如此人海戰術,她和同伴一失先機就要死無葬身之地。那個八字胡的人顯然猜出他們是哪方的人,這是要假裝不知斬草除根了。
迎春看那陳副幫主離得不遠,便驟然發難。她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左右開弓就點了那陳副幫主身邊護衛的嘍囉,然後第二招就已經打在了陳副幫主的身上,點住他的穴道擒了過來。
迎春現在功力有限,但是她這一舉動卻比段譽和虛竹千軍萬馬中抓住耶律洪基要容易得多了,這些漕幫的人到底不及扈從遼國皇帝身邊的精銳。
那幾百人紛紛拔刀相向,怒目而視。而韓勇等人都再次驚服於毓王妃的武功,此時他們失了火銃和手/榴/彈,近身格鬥之術雖然不錯但也對付不了幾百人的圍攻。若非王妃有這武藝當即立斷擒賊先擒王,他們就要喪生在此了。
“放了副幫主!”
迎春讓韓勇用匕首挨著陳副幫主的頸動脈,說:“讓他們都退開,否則你就活不成了。”
陳副幫主驚叫道:“退開!退開!”
那些兩三百來人大部分退開一尺之遠,但有十幾個人望向一個八字胡男人,似等他的號令。
迎春也發現此中要害,當下不再猶豫,拔出陳副幫主腰間的刀朝八字胡男人攻去,八字胡男人身邊四個武士撲上來保護。
但見迎春左邊一刺、右邊一刺,不是砍了武士的手腕就是刺了人家的身體,每一息之間她竟能出十幾刀,刀法之快、銳、密,實在讓人不敢相信這是凡人。
迎春神功還未圓滿,但是功力總比受內傷中劇毒的令狐衝強,所以她有刀劍在手,沒有人能擋住她一招半式。
不多時,她就拿住了那八字胡男子,拖著退回來,迎春道:“似乎你才是領頭人。”
那八字胡男子見到如此功夫也嚇壞了,說:“少俠,不要衝動。”
迎春道:“說吧,你是什麼人,為何要與我們為難?”
八字胡男子道:“誤會,都是誤會!”
那陳副幫主道:“我們是漕幫的,因幫內出了叛途,我們正在抓叛徒。遇上少俠,全是一場誤會。”
迎春輕輕一笑說:“我們是不是你們漕幫的叛徒,你們還看不出來嗎?我不來惹你,你倒敢來惹我?說這種話,你們覺得能騙誰呢!”
陳副幫主道:“我們沒有騙你,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們漕幫有幾十萬兄弟,閣下武功再高,與我們為敵,對你有什麼好處?”
迎春道:“你裝什麼蒜呢?剛才是我要跟你們為敵嗎?我最討厭彆人自作聰明,把我當傻瓜了。韓勇,給我打!”
韓勇等人哪有不服命令的,當即就把兩個俘虜痛扁一通,兩人被打斷了幾根肋骨,哀呼呻/吟,淒淒慘慘。
迎春看著兩個俘虜,道:“你們倆,到底誰才是頭兒?我抓著兩個活口為質過境也麻煩,所以要殺掉一個。我隻留下身份高的為人質,身份低的就殺了。”
陳副幫主忙道:“彆殺我!我是頭兒!我是漕幫幫主!”
“幫主?”迎春舉著那還血淋淋的刀到了那八字胡的人麵前,道:“那就殺你吧,你的身份太低,沒有什麼用。”
那八字胡男人見識了她的手段,不會懷疑她會殺了他,嚇得一哆嗦,忙道:“彆!我的身份更高!漕幫幫主也要聽我的!我是總督府的師爺!”
“什麼總督?”
那八字胡男人說:“我是漕運總督李伯彥的師爺朱明,千真萬確。漕幫歸漕運總督節製,我代李大人出麵,漕幫的人也要聽我的。”
迎春把刀又舉到了那幫主麵前,說:“那就死你吧。”
那男子嚇壞了,說:“大俠饒命!
“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陳肅,你要什麼,咱們都好說。”
迎春道:“好吧,我且問你,你們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陳肅忙說:“我不知道。”
迎春嗬嗬一笑說:“就你這膽子,也敢跟朝廷對著乾,你要聽命於漕運總督,我告訴你,漕運總督頭上的人自己都要完了,漕運總督還能保你們的命嗎?若我是你們,如今隻有立功贖罪,免得禍及家中老母妻兒。”
朱明眼珠子直轉,說:“這淮揚官場不是誰想動就能動的,我們這樣的角色也是身不由己。這位爺也不要太天真了。”
迎春笑著用手背拍了拍韓勇的胸膛,說:“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朱明搖了搖頭,迎春道:“他是遼東軍定北侯的親衛,前年遼東一戰,遼東軍連胡人兩萬精銳都全殺了。這淮揚地界有兩萬官員嗎?這水能有多深呢?殺二千官員夠不夠?滿打滿算把你這樣的師爺和縣城守門的未入流的小官加一起有兩千人了嗎?”
朱明吃了一驚,說:“這如何使得……”
迎春笑道:“怎麼使不得了?這天下什麼人都缺,就是不缺想當官的人,在京謀缺的進士就有四五百人,像舉人和恩蔭子弟想謀實職的就更多了。最差的就是把你們全換了,淮揚再亂幾年,隻要北疆穩定,就變不了天,又怕什麼?”
朱明臉色蒼白,說:“你是何人,敢說這樣的話?這淮揚官員,哪一個又和京中人物沒有關係?”
迎春道:“那你說,若是淮揚官場出事,朝中的靠山是先明哲保身,還是出頭來救人,還是巴不得殺人滅口?”
朱明回答不出來,迎春說:“我告訴你,你主子在朝中的靠山什麼都好,唯獨已經沒有什麼兵權,便是西北的那位,糧響也握在皇上手中,飛不出天去。他們還指望上皇嗎?上皇雖然寬仁,可是他再憐惜故人,在上皇心中最重要的是江山,否則也不會選了當今繼位。當初上皇不會選他們,現在皇上早已占大義,你又憑什麼認為上皇能偏袒他們?上皇就算護著他們,能護住你主子他們嗎?”
朱明作為漕運總督的心腹,綁在他們的利益戰車上,當時還要垂死掙紮,這時落入迎春之手,他也知大勢已去。
朱明道:“在下對閣下有利用價值嗎?”
迎春道:“這就要問你了。”
朱明道:“我的家小全在淮安。”
迎春道:“你不爭取,你和你的家小全都要死;你若爭取,你的家小我不知道,你還有一線生機。”
……
迎春帶著韓勇等人押著朱明和陳肅為質,打算先返回揚州,此時有兩個可做汙點證人的人在手中,賬本之事可以在李朔調兵回來後再做。
至於其他陳肅的親信人手現在已經群龍無首,迎春攜著陳肅,他們又懼於她的武力,迎春便以強大的王八之氣,好吧,是極豐富的經驗將人暫時收編。
他們說白了還是一群船夫農民,除掉領頭羊後,奪其士氣後,不會比國/民/黨的軍隊強,他們還沒有國/民/黨/軍隊的裝備。
迎春是強大武力震懾之、以王妃的權壓之、以利益誘之、以思想洗腦之、以可與希/特勒/相媲美的話煽動之。
迎春是榮國公的孫女,還是毓親王妃,這身份也很能唬住底層民眾。這時收編後便有幫眾向她示好了。她要回揚州,便有人積極地去安排船隻。
過了半日,又有三個李朔的親衛兵按照他們的特殊記號找到他們,現在也隻有兩個親兵還沒有找到了。
翌日,迎春便乘著漕幫手下安排的船南下,韓勇等人覺得王妃的心可真大,自己這麼點人,連“降軍”的船也敢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