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漕幫(2 / 2)

迎春倒並不覺得“降軍”就不可靠,“降軍”一到了新陣營,就能發揮比在原來陣營強大數倍的力量。曆史例子很多:無論是反麵的明末漢/奸軍團,還是正麵的解放戰爭時的起義部隊,又或者往前追溯宋代的楊家將也是北漢的降將。因為他們在新的陣營裡更想要立功,又或者在思想轉變,擁有任何一種新的思想時,都處於這種思想的上升期。這也許也是一種曆史規律吧。

兩天後,迎春船隊抵達高郵湖,迎春在船上無事時就和“降軍”聊聊天,她雖然甚有皇家氣派,但也時常平易近人,底層出身的老百姓就吃這一套。

下午,他們抵達一處蘆葦蕩,忽然從蘆葦蕩後衝出上百條大小船隻朝他們殺來。

迎春遠眺,見一艘大船上豎著一個“錢”字,一個幫眾跟迎春說:“是錢長佬的他們。”

迎春說:“是高郵分舵的負責人嗎?”

那個幫眾點了點頭,說:“那是老幫主的師弟。”

迎春便讓他們升起她的旗幟,上書一個“賈”字。

這時錢長佬、潘少卿、潘秀卿等人懵逼了,這些船看著就像陳肅的人,但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姓賈的頭目。

迎春一身男裝,立在船頭,朗聲道:“前方可是漕幫錢長佬?在下賈宣,這廂有禮了!”

潘少卿和潘秀卿一見,驚道:“是她!”

錢老佬因問是何人,潘秀卿才簡要說起前頭的事,錢長佬道:“那麼是友非敵嗎?”

船隻靠近,潘少卿認出一些陳肅從前的下屬,驚:“不好!上當了!”

迎春道:“少幫主不必過於緊張!陳肅已被在下擒住,陳肅以下諸位兄弟已經棄暗投明。潘幫主、錢長佬能否賣在下一個麵子,對陳肅以下棄明投明的兄弟既往不咎?”

……

迎春讓嚴方等親兵看著旗艦船,然後帶著韓勇及投降的兩個漕幫頭目李五兒、溫良上了錢長佬他們的大船。

潘少卿瞪著李五兒和溫良,說:“你們不是要擁著陳肅當幫主嗎?現在這又怎麼說?”

李五兒和溫良連忙跪了下來,道:“少幫主饒命,小人也是豬油蒙了心!”

錢長佬道:“漕幫十大幫規,十大戒律,你們說,你們犯了幾條?”

李五兒和溫良都磕頭不止,李五兒道:“錢長佬,我們知錯了,當時我們也是無路可走,才能上了賊船。”

溫良也道:“錢少佬、少幫主、小姐,我們若是再犯,必定天打雷劈!”

潘少卿怒道:“還有下次?!”

說著潘少卿一刀朝李五兒砍來,原來這李五兒殺了他身邊得用的一個兄弟,他早就恨之入骨。

迎春蘭指一出,彈指神功在他劍身一彈,潘少卿的寶劍嗡一聲喑啞,這一劍就沒有砍下去了。

迎春朝他們揖手,道:“少幫主、錢長佬,本來這是你們幫內之事,所謂國有國法、幫有幫規,在下是外人,原不該插手。但是兩天前,在下與他們相遇,發生械鬥。當時在下擒了陳肅、朱明等首惡,餘下兄弟具已棄暗投明。他們若是再犯規矩,你們怎麼處置,我都沒有臉管,但是這一回,還請給個薄麵。”

忽然聽一個老者的聲音傳來:“幾日前,老夫受了姑娘恩惠,沒有想到這麼快又重遇了。”

隻見潘秀卿扶著潘父出艙來,船上的人紛紛揖手行禮。

李五兒和溫良更是磕頭不止:“幫主饒命!”

潘幫主冷哼一聲,說:“有的是時間處置你們!”

潘幫主說完又看向迎春,說:“姑娘的武功,老夫是佩服得很。姑娘有此武藝,要保這兩個幫內的不肖之徒,老夫也不能不給麵子。”

這言下之意是她會仗著武藝強迫他們答應。

迎春微微一笑,說:“老先生又何必說這話來?在下對講理的人,便愛講道理;若是對著愛動武的人,也不得不動武。漕幫上下有幾十萬人,核心弟子總有萬把人吧,若是幫主都不講理,那整個淮揚、整個江南都要亂了。”

潘幫主見她客氣,笑道:“姑娘客氣了。”

迎春又道:“老先生,在下為那些幫眾求情,自是為了在下不失信於人,但也是為了貴幫好。想那陳肅反叛,背靠著漕運總督李伯彥,陳肅大總舵的親信弟子雖隻這兩三百人,但是他的派係的人馬也有幾萬分布在淮揚各地吧?這回他們因為時間緊迫才來不及召集人手。倘若此時老先生定要對投降的幫眾趕儘殺絕,下頭難免人心惶惶。”

潘幫主也覺有理,道:“還未請教姑娘高姓?”

迎春道:“高姓不敢當,在下賈宣。”

“姑娘氣度不凡,隻怕是有些來曆。”

韓勇舉著王府金牌道:“主上乃是當朝毓親王的王妃。”

潘幫主、潘少卿、潘秀卿、錢長佬及漕幫幫眾一怔,皆都跪下行了國禮。

迎春上前虛扶起潘父,說:“此時也不是在京都,諸位不必多禮!”

潘幫主道:“老夫有眼不識泰山,得罪王妃之處,還請恕罪!”

迎春微笑道:“老先生不必如此,在下也初到寶地,許多江湖規矩也多有生疏,隻怕還會得罪貴幫的諸位朋友。”

潘幫主道:“老夫還真不知,原來朝廷王妃竟是個武林高手。”

迎春說:“過譽了。”

“王妃若是不棄,還請艙內上座!”

……

迎春被迎入船艙,推居上座,便有潘秀卿親自上了酒點,又讓廚房準備菜肴。

迎春雖喜愛耿直的方式,但是到底是幾萬年的老狐狸,此時隻怕是會友,絕口不提查案的事,也不提請他們配合交出賬本,就是讓人一時摸不清她的想法。

但凡麵試或者談判,首先報底價的都易於陷入被動。

迎春就天南海北的侃侃而談,說起淮揚風物,從榮國府的菜色說起淮揚菜的各種名菜,又從蘇繡錦說到蜀繡蜀錦。

在場的就算是幫主,到底都是底層草莽出身,哪有這樣的見識積累?

一直到菜肴都上桌來了,迎春不會讓人覺得她懷疑他們在菜中下毒,但是每道菜也最多動兩筷,吃相十分優雅,而且進食時絕不說話。

見迎春放下筷子,稱已經吃飽了,潘幫主終於忍不住問道:“王爺與王妃來淮揚也不僅僅是遊曆吧?”

迎春道:“是有挺多事的。一方麵,我的姑父乃是蘭台寺大夫兼淮揚巡鹽禦史,他正病重,我要去探望他;另一方麵,便是朝廷的事了。前些日子,外子與我遇上刺殺,外子懷疑這事兒和李伯彥有關。”

潘幫主朝潘少卿使個眼色,他帶了人都退下了。

……

卻說司馬煊留在揚州,便有各色官員前來拜見,司馬宣每日應酬。便是林如海,身體再差,這日也撐著病體過來覲見。

以國禮相見之後,林如海便道:“下官已然時日無多,淮揚鹽政成如今局麵,下屬也難辭其咎。”

司馬煊道:“你既然已經上奏致仕,我亦不想為難你一個天不假年之人。但是江南鹽稅虧空如此之多,你不給個交代,我也無法回京跟皇上交差。”

林如海咳了兩下,道:“鹽政上的虧空,下官這裡倒是有賬目,隻不過下官任上十年不敢追的賬,王爺來了,也未必能追回來。”

“哦?”司馬煊道:“那我還不信了。”

林如海劇烈地咳嗽起來,說:“在下官上任之前,鹽政便已經挪用虧空了九百餘萬兩,均未收繳回來。到乾德四十六年,也就是下官在任的第四年,還有虧空五百餘萬兩。但是到了乾德四十六年,又虧空了一千兩百萬餘萬兩,如今尚未追回一千零六十餘萬兩。”

司馬煊道:“乾德四十六年……”

林如海粗重呼吸著,說:“乾德四十六年,是上皇最後一回南巡……”

司馬煊想了想說:“我離京之前,皇上也提過此事,但是這些虧空也不一定全是挪用在這些地方吧?便沒有彆的地方嗎?”

林如海道:“在下官上任前,鹽商們便預支了許多鹽引,才有那些銀子,挪了預支的鹽引銀子用於接駕,這些年自然鹽稅自然少了,這些年戶部也知道情況,並未向下官問責。虧空除了挪用於接駕,乾德四十九年淮揚發生水災,也來不及從京調銀,總督大人要挪用當年的鹽稅,我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諱。”

司馬煊不禁蹙眉,在乾德四十九年,國庫中確實沒有什麼銀子了,便是報到朝廷,戶部也拿不出來。可是這賑災中的貪汙,便是層層地方官的事了,從林如海頭上是查不出來的。當年林如海要是不把賑災銀挪出來,出了騷亂,隻怕那些官員會全都推到他頭上去,引發災民向他發難,若是死了人,朝廷要殺人平民憤的,也是第一個動他。而把銀子撥去賑災了,官員們上下其手,就都高興了,百姓也不能向他發難了。

林如海如果自己不和他們同流合汙,也不阻止他們,僅想做好自己的事,這也僅能保命而已,恐怕還是看在他是榮國公的女婿的份上。

林如海又道:“在追查私鹽上麵,下官確實也力有不逮。王爺此行,但有所命,下官定儘力配合。”

司馬煊道:“林大人也不必說這些事,我還不至於不講理。但私鹽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林如海道:“揚州的劉家、任家、楊家、方家都是大鹽商,這私鹽和官鹽利潤相差那麼大,鋌而走險將私鹽當官鹽賣的事當然不少。他們個個都有靠山,下官人微言輕,也沒有證據,動不得他們。”

林如海也知道,這些年如果真的走極端去動那些大人物,他也沒命了。

司馬煊想了想,道:“你先回去養好身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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