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這一次召次, 在京都最為出眾的適婚的各家女兒中形成了一種共識:就是皇後極有可能是看中了韓櫻, 內定了她為未來的燕王妃。
少女們回思燕王當時除了韓櫻就沒有怎麼正眼看過彆的少女,把原來對張素的嫉恨全都泄去了,連帶著對張素想當燕王妃的種種謠言不攻自破。
彆的少女雖然不會做寫話本這麼極端的事,但是當初的王霜華、張真真等人對於創造謠言也是功不可沒的。當時能捕風捉影攻奸張素, 韓櫻的權勢還不如張素,她們又有什麼理由不謠諑她呢?
過了幾天,市井之中又有傳言,韓櫻想要嫁給燕王當燕王妃, 皇後、燕王也高看她,本也是郎才女貌。但是苦於大師批命, 燕王命裡不宜早娶,否則會逢桃花劫, 被女子所累, 亂了國運。
這個時代社會, 反正男子是不怎麼會錯的, 犯錯也是起碼有一半是被婦人所累,紂王失江山,錯在妲己媚君禍國;安史之亂在於楊貴妃紅毅禍水。
這雙管齊下:一、把燕王的緋聞女主角轉移到了現在盛名的“京城第一才女”兼“京城七秀”之首儀國公的嫡女韓櫻;二、補充說明燕王命裡不宜早娶的說法的理論邏輯。
所以從前對張素對燕王色/授/魂/欲、不許他大婚、想當燕王妃的謠言不攻自破。
韓櫻派人出去打聽消息, 又喜怒交加:喜的是, 她就像是現代的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 當聽到自己和心上人是郎才女貌,心上人及他的母親都高看她,內心總是喜悅的。怒的是, 人人都說她想嫁燕王,少心羞人心思怎麼能被這樣不體麵的全被揭開?
韓櫻內對著嬤嬤丫鬟裝端莊,撇清關係,悲傷委屈,自己絕對謹守女德,無越軌之舉。
在外參加少女們的聚會時也是做好“京城第一才女”的派頭,表麵落落大方,麵對嫉妒的少女們的挑釁時都要靠忍。唯恐一個不小心自己做出潑婦之態,這把柄被人捏住,名聲傳了出去,皇後對她的內定燕王妃就泡湯了。
韓櫻為了自己的未來皇後榮華和燕王的美色當一個忍者神龜,連張素都覺得:如果這都不算愛,我有什麼好悲哀。
韓櫻對皇後榮華和燕王美色是真愛,可是如果不是真愛,毀起來還沒有意思了。
同時,張素寫了信給張天新和嶽鵬舉,河北軍給張天新放了一個月的假,他快馬加鞭回京。
母子重逢樂未央,張素無論是去皇宮、政事堂衙門、官場交際、出門逛街都帶著張天新。
甚至,在六月皇後千秋節的宴會上,張天新也陪著母親,初見京城的已婚未婚女眷看傻了。從前張天新從來沒有出席過這樣的宴會,市井見過張天新並喜愛他的小百姓不少,但是小百姓的話語權太小了。
在場的夫人太太能帶著兒女來,年紀多在三十以上,已然色衰。護國郡主已嫁了十八年,年歲也不小,看著仍然是二十歲。除了眼神與普通少女不同,她比彆的二十歲美貌少女更加剔透水嫩,眼睛更加清澈。
皇後在席上笑道:“郡主,少爺也長大了,可是要為他訂門親事?”
張素也不怕得罪人,道:“他爹爹不會允的,庸脂俗粉哪裡能配他?他爹爹要求兒媳婦相貌比我兒更美,跟我文武之藝、琴棋書畫都與我相當。”
張素心中也覺得自己以多世曆練的本事與這群封建時代的女眷比很不要臉,可是她們非要盯著她,還礙她的事,她也不得不反擊。
丈母娘心和少女心全碎了一地,尋遍天下也找不到比張天新更俊的少女,何況是文才武略、琴棋書畫都與護國郡主相當的少女。數年前國難,滿朝大臣、全國誌士都束手無策,郡主武能救主驅虜,文能幾年內安定朝堂。再說琴棋書畫,單說琴技,過年宮宴上她那一手有誰及得上?
皇後歎道:“那如何尋得出來?”
張素道:“我也說過夫君,做人要謙虛。我兒和夫君長得像了九成呢,他自信我兒長得好,不是誇自己嗎?夫君說,我當初嫁給他就是看他長得比我美,兒子也得像我一樣不吃虧。皇後,你說我是那種隻好美/色的人嗎?我願意嫁他,不還是看中他的才華和對我好嗎?”
韓櫻看到張天新時,不知為何就生出一種毛骨悚然之感,這種本能就像她看到張素第一眼就厭惡憎恨一樣,這就如是前世有什麼冤愆似的。
韓櫻之母儀國公夫人也在場,韓夫人道:“不知郡馬爺是何方人士?”
張素道:“夫君乃是玄門中人,並不喜這人間富貴。我要不是當時乃不住出手救了皇上,結下這因果紅塵,我也不會入朝堂。”
這時是板上定釘的事實了,張素兒子都這麼大了,長得還比燕王更加俊美氣度不凡,她和燕王輩份年紀不對,她也更不會如謠言一樣貪燕王的美色。
在場的從前暗地裡恨張素以女子之身獨掌朝綱的已婚婦女和恨張素欲謀奪燕王妃之位的少女都暗暗吃了一記耳光。
張素徹底用事實來澄清了與燕王的謠言,那些國子監的書生從新軍中回來了。一些養尊處優的書生在軍營實在是吃了不少的苦,趙琮倒還真的找了幾個苗子。
劉進當時暗中觀查書生們的立場,記下來後也都告訴了趙琮,趙琮通過這一兩月的言行觀察,對他們也做了篩選。哪幾個是不可用的,哪幾個是受人裹協。
那原來想要利用國子監貢士鬨事的書生一出軍營,發現原本對護國郡主那些下三爛的謠言全都退了,他們不能再借這股勢。而國子監中原來可以裹協的人通過軍營這麼一折騰,一方麵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另一方麵他們打通了上層渠道就再也沒有必要用不打招呼就“逼宮”的方法表達訴求。
通常來說,用那種跪求“逼宮”的方法的人大部分是有些知識和地位,又沒有直通頂層溝通渠道的人,一旦有溝通渠道了,他們就會先通過合理的渠道表達一下,少有用激烈的方法。
而大部分書生自覺在燕王跟前掛了號,還仗著燕王將來能提攜,心歸於他,這種不打商量的貿然行動,他們也要考慮燕王的觀感。若是被燕王認定是衝動不堪大用的,豈不是自己打碎自己的前途?
趙琮這一招四兩撥千斤的太極打得也確實不錯。
國子監書生曹文輝、王普見在國子監鬨不出事來,時間又隔了這麼久了,又去與荊北來的廖子穆會麵。
廖子穆知道了情況,答應去會見上頭的人,曹文輝和王普就選離去了。
劉進和師弟李華再偷偷盯著廖子穆,傍晚時他先到了吏部左侍郎府的後角門,進了門去。
……
“吏部左侍郎?王家?”張素負手喃喃,微微眯了眯眼睛,說:“王銓官升得還不夠快嗎?我主持政事堂也待他不薄,他何以這樣暗算於我?”
李順笑道:“這世俗中人,誰會嫌錢少官小的?”
郡主府長史胡棟也在一旁議事,張素是“用人隻看能力,必要是疑人也要用”的大膽,總要培養助手,增長他們的眼界。
胡棟說:“若是郡主退出,李尚書最有可能當上平章,那麼吏部左侍郎自然就能做吏部尚書了。我聽種將軍說過,李尚書這人做事一板一眼,忠直不怕死,他把著吏部,這幾年甚是清明。”
李順道:“會不會是李尚書推了王侍郎出來做的。李尚書才四十,隻怕還有一翻雄心的。就算當年師叔救過他,但是此一時、彼一時,知人知麵不知心。畢竟王侍郎也是李尚書提拔上去的。”
張素眼睛劃過一道寒光,如果曾經共患難的李尚書也有份想推她下台,除掉了他,掌握朝堂實權的豈不全成了她的人?張素還是不想這樣的,畢竟她將來要走,她並不希望朝堂沒有她就撐不住。
張素搖了搖頭,說:“他……應該不敢吧。當初還都初定朝廷時,李尚書也是兢兢業業。”
李順道:“朝堂的事,我一個方外之人,不是太明白。師叔雖然能看透那些書生的家族的利益訴求,可是師叔時常忘了,呆在你身邊的也是人。不管是不是,我隻想提醒師叔一句,是人,都一樣。”
張素長長呼出一口氣,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
現階段,那幾個書生想要“逼宮”也形不成勢,鬨不出大事來。
卻說韓櫻,如今正值她將會是未來的燕王妃的緋聞正值最熱門的時候。市井之中求她的字和詩作的人已經換了一批,原先趙琮和劉進等人安排的托兒已經退去,上來一些真正的紈絝輕薄之人。
這日那薈香樓酒樓中的說書人王師傅事隔兩個月,再次說起《桃花劫》的故事。
忽然有人高聲喝道:“好你個說書老兒,事情過去這麼久,你還在這裡胡說八道,假托柔然古國來隱射當朝護國郡主!護國郡主兒子都這麼大了,她的夫君比燕王的能耐還要大,何時做過像故事中的惡毒公主不讓過繼皇子大婚的事?簡直是豈有此理!”
接著那說話人旁邊的同伴也附和起來:“聽人說燕王‘不宜早婚’是因為他有桃花劫,早婚將被女子所累,護國郡主何時貪戀過燕王妃之位?你倒是用腦子想想,曆朝曆代皇子王妃哪一個及得上他?就算是本朝的王妃,呆在後院中與側妃爭風吃醋,哪一個及得上郡主?以郡主的本事,若是對天/朝不忠,她與她的夫君在當年天下大亂時,皇上蒙塵時就不會舍命求君了,而是自己問鼎中原。”
另一人道:“這定是你這說書人自己沒有本事科考當官,便嫉妒郡主才能,嫉妒郡主受皇上禮遇,編一些下三流的故事來抹黑郡主!有本事的話,當年國難怎麼不出來驅逐外虜、舍命救主?郡主是有錯,她錯在還中原百姓一個太平天下,才讓你這下三流的人性命無憂吃飽後閒得慌胡說八道誣賴郡主清譽。忘恩負義、恬不知恥的東西!”
酒樓正是最熱鬨的時候,京城的人最近都在聽燕王和京城第一才女韓櫻的緋聞,這時大家本就不信張素想當燕王妃的事了。這時再被人這樣一帶,氣氛熱鬨,紛紛附和。
“下來!”
“忘恩負義!”
“構陷郡主,其心可誅!”
“小人!”
“陰謀毀壞郡主清譽!”
“想要害護國郡主,不會是狄國派來的奸細吧?”
“將他抓起來見官!”
那王師傅見聽眾們個個義憤填膺,這才怕了,忙擺擺手,說:“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構陷郡主!我根本不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