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時他可以睜開眼,言袖覺得她肯定又會見到那種安靜的濕潤潤的眼神,像無辜的小孩兒。
她不禁輕輕摸了摸他,“堅持住啊銀則。”
雖然他好像不怕痛。
那麼多次的冬眠也自己度過了。
言袖還是希望能為他做點兒什麼。
…
下雨了。
細密的雨珠連成一片,被風吹得東倒西歪,亂成一團,草葉上不一會兒就落滿了水珠,沿著青草的紋路滴下,滲入泥土中。
密林的雨十分平常,但卻可能要了一個幼生兒的命。
小蛇跌跌撞撞地拖著受傷的尾巴,把青草壓得歪歪扭扭四下倒去,它的速度並不快,也可能是無法那麼快,雨珠把它柔滑的身體塗抹得水潤潤的,水珠沿著蛇身滑下,鮮血混合著冰冷的雨絲淌下,把土壤染成暗紅。
“他能活下來嗎?”
拋棄前,族人聲音低沉地交談。
“我看被詛咒的孩子,也不會那麼輕易死去。”
“獸神為何要詛咒一個孩子……”
“因為強。”
“因為他太強了。力量大到一定程度就會容易夭折,招致詛咒,這是天理。”
“可惜……如果他死了……”
“死了說不定是好事。”
**
幼蛇蜷曲在一處石縫下,幽紅的瞳孔,漠無情緒地望著外麵連綿的細雨。絲絲縷縷飄入它所在的區域,小蛇卷起尾巴避開。
帶著香氣的血液勾來附近活動的凶猛野獸。
猛獸甩著尾巴,低頭望向石縫中幼生的小蛇。
幼崽警惕地與它對視。
片刻後,猛獸慢慢地退開了,不知是被那雙詭異的紅瞳嚇住,還是在找機會等它出來再實施捕獵。
雨漸漸下得大了起來。
視野中被連綿成白茫茫的一片。
銀則望著半空,片刻後準備遊曳出去,而就在此時,眼前的場景又如墨水滴入池般扭曲混雜起來,堆砌成另一幅場麵。
幼蛇被野獸尖利的牙齒洞穿,叼在利齒間。
蛇尾另一端卷在野獸脖頸上。
銀則有印象。
這是他幼年時期經曆過最危險的一次事件。
幼蛇緩緩地收縮著身軀,勒緊了野獸毛茸茸的脖頸,對方不甘示弱用牙齒咬它、用爪子撓它、翻滾著滿地打滾,撞上尖銳的石頭和樹枝,在窒息的邊緣瘋狂試圖掙脫。
而蛇類始終收緊軀體,緩緩絞起,冰冷的黏滑的身體散發出血腥與異香交融的味道,連纏了兩圈,尾巴尖勾勾卷卷,一點一點疊加上力氣,那隻凶猛的野獸最終沒了氣息,慢慢放棄掙紮,靜靜躺在地上。
弱肉強食。
從空中飄下來細細的雨絲,天氣無常的森林又下起雨來。
幼蛇也沒有立刻離開,反而鮮血淋漓地緩緩翻倒,躺在被絞死的野獸旁邊,柔滑的身體被咬出血洞,汩汩地冒著鮮血,冰冷的泥土混合著雨水,它好像安慰自己似的,用尾尖一點一點撫過滲血的傷口,身上的蛇鱗慘兮兮地,一看就是剛經曆一場大戰的模樣。它很快喪失全部力氣,蛇尾尖也不再動彈,像死了那樣仰在泥土裡,雨水衝刷過細嫩的軀體。
那雙紅瞳張張合合,冷漠地映著飄飛的雨絲。
但它不能留在這裡。
血腥味和死掉的野獸軀體,會引來更多的危險。它安靜無聲地躺了片刻,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再次遊入幽深的仿佛深淵般的密林。
附近的獸人村落很快知道,這裡有一條流浪的幼蛇。
即便隻是幼崽,卻奇跡般地在這片森林中生存。年長的獸人遇見過幾次,表現得有些忌憚,還會叮囑自己的孩子遠離這裡。
年幼的獸人問:“那不隻是一條小蛇嗎?它很厲害嗎?”
大人回答:“總之要離它遠點,再怎麼樣,那也是一條流浪蛇。”
其實沒人覺得這小蛇真的能活下來。
即便是流浪蛇,它終究不過是條幼崽。
作者有話要說: 幼崽,但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