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地說。
“我們已經儘力了。”
女子臉色慘白地閉上了眼睛。
不詳的黑風掃過枯葉,冰冷的空氣裡浮著黏膩的潮氣,潔白的詭異蛇蛋安寧躺在厚厚的臟兮兮的草葉上,從裡麵傳來輕微的顫動,不知是裡麵的小生命在移動,亦或是在微微發抖。
銀則看著這一切,正想過去,麵前的場景已經突然化為繚繞的黑色霧氣,像水墨滴進池水中,轉瞬間營造出另一幅畫麵。
剛才還完好無損的蛋殼,此時已被人為碎裂,光潔的蛋殼四分五裂,中央趴著尾尖血肉模糊的小團。
“那是一個被詛咒的孩子……”
“它不該出生!”
“事已至此,我們能殺死它嗎?”
“恐怕不行了,我們沒有權力對詛咒的新生兒處決……”
“應該怎麼辦才行……”
“完成詛咒儀式,放棄它吧……”
族人的手輕輕拿起桌上一動不動的小蛇。
它微微睜開一線眼睛,詭譎的幽紅色如紅寶石鋪滿眼瞳,中間一線豎起,冷漠可怖。
托著它的那隻手顫了一下。
似乎極為忌憚。
“先把它關起來吧。”
“嗯。等尾巴的傷長好後,開始完成詛咒儀式。”
“它的命運,就交給獸神裁決。”
…
幼生的蛇類獸人大約兩個月就可以化作人形,一年後就可以隨家人外出打獵,在此之前都需要精細的飼養。幼蛇需要光照和溫度、濕度適宜的房間。
而這條特殊的幼蛇,在他能化為人形的時候,卻與其他孩子不同,他無法化作完全的人類形態,反而拖著黑色的長長的蛇尾。
墨色的水流似的蜿蜿蜒蜒鋪在地上,從鐵欄窗外投進來清澈的月光,潤潤地灑在墨色長發上,像濃密海藻一樣包裹住地麵小小的一團。
一截光亮的顏色幽深的蛇尾從長發下探出來,卷卷地蜷縮著。
門外傳來孩子們玩鬨的聲音。
很快,有人扒著窗戶,踮腳往裡麵看,“啊,他就是母親說的那個怪物嗎?”
“呀!他還有尾巴!”
“什麼,尾巴沒有變成人那樣嗎?”
嘰嘰喳喳的聲音圍著窗戶傳來,蛇類幼崽們的腦袋擠在欄杆前,好奇地望著空蕩蕩的潮濕房間內,地麵上趴伏的小小一團。
也許是聽見他們的聲音,那小團動了動,抬起頭,水流般映著月澤的墨色長發傾瀉下來,鋪滿他的後背,那張小小的白皙的臉對上窗戶前好奇的幼崽們,睫毛下露出幼圓的紅色眼瞳,森然驚悚。
“哇!”幼崽們嚇得往後。
“他竟然真的有一雙紅眼睛!”
“母親說是被獸神詛咒。”
他們不敢再看他。
這時候,從外麵傳來驚慌的女聲,似乎是孩子的媽媽找來了,瞧見幼崽們趴在詛咒者的窗前,發出慌亂緊張的低低嗬斥聲。小孩們立刻作鳥獸散。
周圍又寂靜下來。
地麵上那小孩子重新慢慢趴伏回去,光滑軟嫩的蛇身卷了卷,全都縮在長發下,隻露出丁點兒尾尖,還未長好的傷口血肉模糊,地麵上暈開一片鮮紅血跡。
不多時,他聽見另一些人來到窗前。竊竊私語。
“他的尾巴還沒有變成人……”
“果然和普通幼崽不同。”
“半人半獸……不祥之兆……”
“請示過獸神的意思嗎?”
“獸神並未降下卦卜。”
“那還是要我們自行定奪……”
“按原計劃吧。”
幼蛇尾巴並未長好,但經過兩個月的休養,已經沒有先前觸目驚心。族人並未刻意照料他的傷口,反正,最後還是要撕裂開的。
他們為孩子淋上清潔的聖水,給他玉雪般白淨的臉蛋戴上止咬器,用器具重新扯開合愈的傷口。
蛇尾在劇烈地掙紮撲騰,但小孩兒力道並不大,甚至沒撲騰出什麼聲音,隻是不住地勾卷,尾巴尖纏上撕裂它的族人手臂,又很快挪開,一下一下地敲擊地麵。
那人有些不忍。
但一轉頭,他瞧見被上刑的孩子那雙紅寶石般的眼,沒哭沒鬨,那雙幼蛇的紅瞳好像濕漉漉的寶珠,非常安靜。
這不是正常的孩子。
他是詛咒的象征。
作者有話要說: 妹會說:我們蛇蛇明明最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