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前事(1 / 2)

雖已是秋日,秋寒未至,屋裡仍是悶得要緊,閒坐著也出一身細汗。因盛夏時貪懶,沒去葉間池畔賞一賞十裡碧葉粉荷,有所遺憾,裴家徐家幾個小子趁著近日有空閒,約要去葉間池畔賞一賞秋日荷花,聊補遺憾。

秋日荷花雖及盛夏時的碧葉連天、荷花如錦,勝在人來客往少,彆得一番閒趣。

少的荷葉已經枯萎折倒,與池麵映,幾托姍姍來遲的荷花探出,正好點綴其間。

“我來晚了。”

裴少淮朝池中亭子遠遠招手喊道,而後加快了步子,沿著曲徑,又過水上回廊,才到亭子當中。

他要等順天府學散學才趕來,半路又去了一趟賀樓,故此晚了一些。

裴少津、徐言成來的早,帶了兩架食盒,幾樣點心、果脯和精巧吃食已經擺在石桌上。小言歸坐在石凳子晃著小短腿,手裡拿著個蓮蓬,正在挖蓮子吃,抬頭喊了一“淮小舅”。

裴少淮摸摸小言歸的頭,把帶來的食盒置於石桌上,言道:“我路過賀樓,添個吃食。”

“大哥且慢,莫說菜名,待我聞聞猜猜。”

言罷,裴少津鼻尖前搖搖手,嗅了一口,已經有了答案,道:“醉吟先生道‘粽香筒竹嫩,炙脆子鵝鮮’,眼下雖非夏日食粽之時,我等卻有品嘗佳肴之心……這裡頭裝著的,是賀樓的招牌炙脆子鵝疑了。”一邊說一邊替長兄打開食盒,果真是焦香蜜燒的炙脆子鵝。

裴少淮笑笑,揶揄他道:“你要把這鼻尖本事放在筆尖上,也至於總破題有偏了。”裴少津破題偏了兩三次,便總讓裴少淮與徐言成拿出來打趣。

“大哥少編排我。”裴少津道,“這段時日,我可沒再破題有偏了。”

徐言成拿出兩壺酒,言道:“這是我從老阿篤那兒討來的果酒,甜味勝於酒味,十分清淡,當作茶水喝也虞。”

幾人賞景閒聊,說說近來的趣事,裴少淮又講了府學裡各色的人,談十分暢快。

徐言成提議道:“趁著甜酒佳肴,咱們若頑飛花令罷?”

“我也有此意。”裴少淮點頭,又抱怨道,“在府學裡,上至山長教諭,下至學生,皆視詩詞歌賦為文道小技,生怕耽誤了他們作文章,鮮有人與我探討詩句,實在趣。”

大慶讀書人輕視詩文,已經蔚成風。

徐言成看了看滿池的荷葉、幾托荷花,又聞荷之清香,於是道:“就以‘荷’為令,少淮少津意下如何?”

“唉——”裴少淮搖搖頭,笑道,“文人騷客曆來鐘愛‘荷’‘蓮’‘藕’,詩句詞句信手拈來,若是以此為令,怕是玩到入夜也喝了一盅甜酒。”

又道:“眼下已經入秋,如以‘荷’與‘秋’為令,看看誰想到的詩句更妙一些,如何?”

裴少津、徐言成皆點頭。

小言歸鬨著要一頑,徐言成說道:“倒是讓你頑,若是你說出來又罰了酒,當如何?”

小言歸托著自己的臉蛋,說道:“大了讓你們揪揪就是了。”

“這可是你說的。”

三人皆被小言歸逗樂了。

“那便從我開始罷。”裴少淮道,“宋,於石,‘湖水亦隨人世改,秋光一半失荷花’。”

言罷,把酒盞移至津弟跟前。

裴少津想都沒想,端酒盞便移到徐言成跟前,邊快嘴說道:“宋,嶽珂,‘好是初秋藕花候,蛾眉尊酒正宜’。”

“少津你也太快了,怎多給我些時候呢?”徐言成嘟囔道。

裴少津笑道:“大外甥有時間嘟囔如趕緊想罷,可彆第一輪都過了。”

“有了!”徐言成思索片刻後言道,“宋,黃庚,‘紅藕花多映碧欄,秋風才易凋殘’。”

小言歸似乎早有準備,稚稚氣道:“宋,林洪,‘煙生楊柳一痕月,雨弄荷花數點秋’。”

裴少淮鼓掌道:“此輪若論意境,當屬言歸的最為貼合此情此景。”

徐言成也讚歎道:“你小子可以啊,功課長進也太快了。”

小言歸卻歎了一口氣,嘟囔道:“若是彆的令,我或許比了大哥小舅,可荷花蓮花……你們當曉我在家裡,日日父親拿這些句子討母親開心,想會都難。”

三人又笑。

幾輪下來,小言歸妥妥守住自己的臉蛋被揪揪,徐言成喝了五盞,裴少淮喝了三盞,裴少津隻喝了兩盞,還是故意喝的。

徐言歸抱怨道:“我累死累活回想詩詞來答令,而少津卻像是手握詩詞古典來答令,信手拈來,妥妥,實在妥。”

誰叫裴少津背書背得極好呢。

頑了好一會,疲了,徐言成說前幾日的一件事,問道:“少淮少津,你們可還記得上回那個詹清遠?”

裴少淮豈會記得,就是那個出了考場就打他人考得如何的家夥嗎?

“記得,禮部左侍郎詹大人的嫡長孫。”裴少淮應道,“你上回說他院試落榜了?”

徐言成點點頭,繼續道:“我前幾日見詹大人祖父打你們家,似乎……似乎有意與伯爵府聯姻。”

裴少淮、裴少津兩兄弟的眼神嗖一下全射了過來,滿是抗拒之意。若說聯姻,眼下伯爵府裡隻有英姐兒一人。

是說詹家行,而是詹清遠絕對行。

想來那詹家也未必是奔著伯爵府來的,過是見徐大人將任禮部尚書之職,想與徐家關係更近一步,可惜徐家並待嫁眷,便多跨了一步,問了裴家。

裴少淮取來一張乾荷葉,將食盒裡餘下的燒鵝屁股夾,置於荷葉之上。

“少淮這是何意?”徐言成問道。

裴少淮淡定說出了儒林外傳裡的那句名言:“三四,就想天鵝屁吃。”

徐言成忍住笑出來,言道:“你倒是直接。祖父早料到你們家的態度,給搪塞了過去。”

此事倒是提醒了裴少淮,英姐兒很快就要行及笄禮了,婚姻大事即便是拖,也拖延了太久了。

遊玩了一日,三個少年加徐言歸一個小子,都很是儘興,荷也賞了,詩也吟了,收拾妥當後打道回府。

回徐府的馬車上,徐言成逗小言歸道:“言歸,為兄真是羨慕你啊。”

小言歸仰頭望大哥,問道:“大哥為何如此感歎?”

“我來替你細數。”徐言成數著手指說道,“你有一個鴻臚寺卿的祖父,有一個榜眼父親,往後還有有兩個狀元小舅和一個榜眼長兄,你說說,這樣大的陣仗誰比得了你。是是,小言歸?”

小言歸沒有點頭,也學著徐言成的語氣道:“大哥,弟弟真是羨慕你呀。”

接著又道:“除了方才所說的,大哥比我還多出一個。”

徐言成疑惑。

小言歸叉腰神氣道:“大哥比我多一個狀元弟弟,真是羨煞旁人。”

徐家人的自適心態果是一脈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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