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他們太勢利眼,淨看人下菜碟。
還有人說他們自高自大,牛氣衝天。
稍有點成績,巴結上了縣領導,就不把鄉裡的、村裡的乾部放在眼裡了。
總之,酸話四起啊,十裡八鄉議論紛紛。
但這還算好的,除此之外,還有個副作用是讓兆慶絕對接受不了的。
那就是接待酒宴太勤了。
他倒是不怕鄉裡的乾部吃,關鍵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負責接待的人受不了啊。
就為了陪鄉裡的乾部,安書記有一回連著喝了三天,人都喝到醫院去了。
要不是村裡已經買了汽車,送醫院洗胃及時,弄不好就出大事兒了。
為這事,兆慶都挨他爹大耳刮子了。
允泰罵他混蛋,居然拿老丈人當擋箭牌。
說安書記也是五十歲的人了,能受得了天天這麼喝嗎?
那兆慶一下就急眼了。
所以接待對策,他再次做了調整。
他跟村裡說好了,除了鄉裡乾部,其他訪客一律不再管飯,資料和磁帶也要收錢。
至於陪酒呢,他也想了轍。
既然安書記喝酒喝進醫院的事已經宣揚出去了,那再接待鄉裡乾部,索性讓安書記就以喝出了毛病當借口,請彆人代陪。
如果碰上纏人的,真推不開。
等到喝過幾杯,便說身體不舒服,然後就在席間當著鄉乾部的麵兒掏出藥瓶吃點藥,想來也就過關了。
當然,藥瓶是真的,那藥卻不會是真的,故作姿態的障眼法而已。
可要是這樣還不行哪,兆慶還有個最終方案,那就是讓人趕緊借口上廁所打電話通知他。
他會安排個村裡人跑到酒席宴間,向安書記“急報”,說村裡有重大突發情況。
比如誰家死了人,誰乾活摔斷了腿。
這樣,安書記也就借機脫身了。
不過對兆慶這兩個辦法啊,一開始安書記還真有點想不明白,也有點不安心。
當時他就問了,“人家已經說咱們壞話了,你這連飯都不管了,還要錢,他們不更得嚼舌頭了嗎?還有鄉裡乾部,能上去的有誰不精明?你變這些戲法萬一露餡,那可就更得罪人嘍。”
可兆慶卻已經把這兩點都考慮到了,照樣堅持。
“爸啊,您就彆勸我了。這不是咱們實實在在做好人就能解決的問題。當財富滾滾而來時,爭議日漸喧囂是難以避免的。咱們沒辦法讓人人都滿意,也沒辦法讓彆人不眼紅。”
“對有的人,越給他們好處他們越不滿足。反而貪得無厭,覺得咱們軟弱好欺。那好,既然如此,咱們索性還不伺候了。就得讓那些占著便宜說閒話的人明白明白,到底是誰求著誰。周圍那幾個村的,誰再敢亂叫喚,我還得辭他們的人呢。總不能把肉骨頭都喂了不搖尾巴的狗。”
“當然,鄉裡的乾部我惹不起,土地爺嘛,再怎麼說也是正管領導。那就得哄著他們。不能讓他們挑咱們的毛病,卡咱們的脖子。為難的是,好些人是兩麵三刀的笑麵虎,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咱也不知道真的得罪了誰。”
“所以我都想好了,有個通殺的辦法。過幾天就去鄉裡,我要去送禮,送份兒讓他們難以拒絕的大禮。我要給鄉政府捐蓋一棟新的辦公樓。”
安書記立刻震驚了。
“辦……辦公樓?那……那得多少錢?恐怕要幾十萬吧?廠子即使掏得起,可……可這值當嗎?”
兆慶卻篤定的說,“值啊。肯定值。搞商業不但要會掙錢,也得會花錢才是。其實您不明白,這裡麵好處多了。”
“一是我送這個禮是公對公的,鄉長和書記絕對欣喜若狂,也敢接受。否則碰上個不收禮的清官大老爺怎麼辦?真要是公事公辦,咱老百姓不得急死?而且對所有人都有好處,大家都說咱們好,個彆聲音也就不好冒頭了。”
“二是蓋樓實際花多少是一回事,上報的預算又是另一回事。實際需要四十萬,我可以報六十萬。還得做出強努的勁頭來,這樣人情顯得可就大了。”
“三是這棟一旦開始籌劃,至少到落成使用為止。鄉裡絕對把咱們當至親了,彆說您躲酒的事兒漏了,他們不能生氣。就連其他的村要給咱們上眼藥,他們也得幫咱們攔著。今後他們再有什麼好事,也得想著點咱們。這既是花錢買不管,圖個省心。也是咱們花錢投資了未來。”
“最後還有一樁,我要借著給鄉裡修樓搞點建築材料,弄回來好給村裡蓋一所學校。從此,我們村裡的孩子小學到高中學費由村裡承擔,成績優秀的,年終也和成人一樣有分紅。您要明白,不管掙多少錢,沒有學校那就等於一無所有。”
“而有了學校就不一樣了。我們的後代會變得有文化,有知識,也有可能有人考上大學出去當乾部。隻要咱們村真能培養一個縣團級乾部,那比林書記管用。林書記畢竟會調走,會退休。可咱們村的人,無論在哪裡的崗位上,永遠都是咱們村的人,他就會為咱們說話。鄉裡的乾部就有了忌憚,永遠也不敢過分為難我們。您說對不對?”
兆慶描述的美好遠景,深深把安書記打動了。
沒文化的人對知識尤為尊敬,他再無猶豫的拍板。
“乾吧,就照你想的乾。還是你想的長遠,咱們不怕花錢,大不了再去貸款,隻要咱們的孩子能有文化。就花吧。”
就這樣,兆慶順利甩開了把步鑫生拖下泥潭的這些問題。
之後,他還把這件事照例跟洪衍武在電話裡討論了一番。
和他料想的一樣,對他送給鄉政府大樓之舉,洪衍武不僅大加讚賞,而且還進一步把這個問題給說得更透徹了。
“高啊,表哥,這事有眼光,乾得漂亮,我真沒想到你有這麼大的魄力。雖然成本高,但劃算。因為這不是行賄個人,而是贖買整體,最是萬無一失的權利投資。”
“行賄個人,雖然成本低,但是回報率也低,因為任何一個權力個人,都要受到各種因素的製約,能量是有限的。而且穩定性差,今天有權,明天或許就會失去權力。因此向個人行賄,屬於權力投資的短期行為,隻能辦小事,獲小利。”
“贖買整體,雖然成本高一些,但回報率也高,而且是一次性投資長期受益,辦大事,獲大利。一個掌權人是經常變動的,一個機構卻能為你製定政策。”
“行賄確實有風險,你所請托的事越重要,行賄投資就越大,風險係數也隨之增高。贖買,因為有個公家的招牌,風險係數等於零。而且還能受表揚,收獲榮譽,名利雙收。”
“行了,我也不誇你了。我就問你一句,你到底看上什麼了?這麼下本兒?”
就這樣,受洪衍武的啟發,兆慶心裡一動,還真有了點想法,他就很實在的跟洪衍武說。
“我原本還真沒啥想法,不過你這麼一提醒,我倒有了個念想。”
“你知不知道最近海澱區蘇家坨有一個農民籌資的田野公園‘稻香湖’對外開放了?報紙上剛登出的……”
“是這樣,我們村不遠,有個前些年發現的一個銀狐洞和石花洞,據說裡麵全是鐘乳石,專家還建議縣裡搞旅遊開發。你覺得我能不能摻和一下這件事?”
“哪怕我們資本不夠,不能獨立開發。可我們玩石頭的水平不低啊。我覺得跟縣裡、鄉裡說一下,把旅遊商品開發這一塊接過來,應該不成問題。還有飲食服務……”
話說到這裡,就聽到了電話裡洪衍武的附和。
“哎喲,石花洞啊!那太行了!我真是羨慕你們村的好風水。你想的絕對對路。我這麼跟你說吧,這事要能辦成,彆說鄉裡那棟樓了,你就是再捐給縣裡一棟價值百萬的樓。你和安書記也賺大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