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夫妻管家(1 / 2)

重返1977 鑲黃旗 7852 字 2024-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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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著白霜的枝椏中,掩映著一幢幢深棕色的豪宅。這些豪宅的花園,無一例外,都是被布滿花蔓樣花紋的鑄鋁柵欄所包圍著。在那些柵欄後麵,除了不少在冬天就會變得乾枯的花枝之外,還栽種著許多四季常綠的灌木,於是在皚皚白色之下,也就有了一些蒼翠。而在這種飄雪的日子裡,鳥鳴已經徹底消失了。如果還能聽到些什麼,也就是偶爾有汽車駛過這些庭院,所引起的幾聲狗吠了。

這裡就是“紅郡”。全是英倫風格的獨棟彆墅,業主個頂個都是有錢人,住在這裡就象征著京城最富有階層的身份。

不過,即便是有錢人,也存在著等級和差彆。比如,在“紅郡”的中心區域,就佇立著幾所更為特彆的房子。

這些房子的特彆之處,是在於和彆墅區裡其他的建築相比,它們的建築規模上不僅明顯要更大一些,最重要的是,這些房子的後院還各有一個遊泳池,前院也各自擁有一個形態各異的私家噴泉。

已經接近下午16點整,吳律師此時就正站在這樣一所房子的客廳裡,透過那高達六米的落地窗,默默欣賞著院子裡的噴泉。

因為天冷,躍出水池的九條鯉魚雕像口中,本應噴出的四散水簾已經半結成冰,隻有零星的水流從冰花上滴淌,看上去像極了淒涼的眼淚。

說實話,吳律師的確非常喜歡這所房子和庭院,而且對房子裡那些華麗精致的裝修與擺設,他的印象也同樣深刻。這所大宅子,幾乎可以成為他對未來生活奢望的樣本。不過如果現在要他住在這裡,他還真是不願意。

這其中原因有兩條。一是要享受這種生活,憑他目前的收入還承擔不起。住在這兒,每月僅物業費就要兩萬。二是他非常清楚,如果他住在這裡,多半會因所做過的某些事而心神不寧,而且睡覺的時候也一定會做噩夢……

“吳律師,車已經停好了。”

一個諂媚的南方腔響起,使吳律師中斷了臆想。他轉過身來,身後是一個卑躬屈膝的中年男人,帶著天生的猥瑣,正佝僂著一副瘦小的身軀,遞上“銀奔”的車鑰匙。

男人旁邊還站著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女人,妝畫得就像個粉彩的罐子,一張布滿粉底的胖臉上全是討好的笑容,她是這個男人的老婆。

“下雪路上不好走吧?您的車怎麼……”女人也是滿口的南方腔兒,而且顯然在車庫注意到了汽車毀壞的程度。

對路上的事,吳律師還在心有餘悸,他可一點也不想談這個。可這個女人卻偏偏又讓他想到了那隻狼,於是,他的臉也就不受控製地抽動起來。

女人馬上看出了不妥,趕緊閉嘴。

吳律師對女人冷哼一聲,隨後大咧咧從男人手裡拿過了鑰匙,沒給夫妻一點好臉色。他不在乎他們是否介意,他無需如此,更鄙視他們。

其實,這對夫妻本是高總從老家找來的遠方親戚。他們之所以會在這裡,就是因為這所房子需要儘量維持原貌,而且還必須是信得過的人來照看。可讓人沒想到的是,這夫妻倆竟是出奇的懶,一開始他們還打掃打掃,而不久之後就幾乎一點活都不乾了。

管理這對夫妻的工作,是高總交給他的工作之一。可那個時候,這夫妻倆依仗著與高總的親屬關係並不把他當回事,他的話全被當成了耳旁風,所以這房子也就遭了殃,被糟蹋的程度簡直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就拿樓梯右側的主客廳來講,牆壁上有個齊人高的大壁爐,又大又方的爐口幾乎占去了半麵牆。在夫妻倆接管房子之後,裡麵總是堆滿了灰燼。而壁爐前柔軟厚實的波斯地毯上,永遠都像個垃圾場,上麵總是散落著數不儘的啤酒罐、紙屑和果皮。就連旁邊那張紫檀羅漢床上,鋪陳的純黃座墊沒多久也變了顏色,染成了大大的油黑。這還隻是受災最輕的地方,而其他的房間更是慘不忍睹。

最過分的,是夫妻倆不僅時常抱怨工資太低,而且還居然異想天開,要他再找三個人來伺候他們。還想得挺美,要求一個做飯,一個看門,一個打掃。這夫妻倆口口聲聲訴苦,說什麼房子太大做不過來,還說這些都是保姆做的事情,而他們是管家,隻要負責管理就好,真是能活活把人給氣死。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在被他痛斥之後,夫妻倆竟然打電話找高總告他的狀,倒像是他總替高總省錢,故意克扣虐待他們似的。

好在高總最後臭罵了夫妻倆一頓,算是給了他們一點教訓。但副作用卻也同樣明顯,高總顯然因此對他也很不滿,認為他一點小事也處理不好。

沒什麼是比失去主子的信任更大的災難了,作為一條出色的狗,他深刻明白這一點。於是他費儘腦汁想辦法讓夫妻倆聽話。

轉機是他在默默觀察著夫妻的日常舉止後出現的。不久後,他發現了這夫妻倆還有另外一個更讓人鄙夷的毛病,手腳不乾淨。

不知何時開始,他每次來都會發現屋裡必然會有些東西異常。要說夫妻倆還不算是太笨,至少還知道以次還好的調包,拿走一件東西,總會買個類似的放回原處。可問題是,這兩口子毫無一點文化內涵,買來的東西破綻簡直千瘡百孔,甚至還出現了以塑料製品去頂替精品瓷器,用噴繪寫真來頂替牆上名家真跡的鬨劇。如此,他再不明白倆人的勾當,那簡直就是白癡了。

他選擇亮底牌的時機,是在一次夫妻倆結伴去潘家園販賣贓物之後。在他當麵說出夫妻盜竊的事實,並列出了所有失物清單後,妻子還曾試圖否認和狡辯。可當他把偷偷跟蹤拍下的照片全都摔在夫妻倆麵前時,他們一下成了蔫茄子。他對夫妻倆開出的條件隻有一個,要麼聽話好好乾活,要麼他就向高總彙報他們的“豐功偉績”,然後再送他們去坐牢。

夫妻倆做選擇題並不困難,尤其是在他給夫妻倆上了一趟免費的法製教育課,聽到或許會坐牢十年以上後,夫妻倆馬上就表示願意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於是,這所房子裡的日常保潔工作很快就恢複了。

不過對於房子裡的財產,事後他卻並無任何加強看管的意思。他很明白,從高總的角度來看,對這些小事根本不在意。再說這裡也不是高總的家,安排老家的窮親戚來這兒,除了放心,或許本就有意讓夫妻倆發點小財。因此,他的那些威脅本就是虛張聲勢,而隻要夫妻倆能聽話乾活,他倒不在乎給些甜頭。就這樣,在大棒加蘿卜的模式下,幾次三番地調理下來,夫妻倆也就成了如今任他隨意捏揉的麵團,再無半點囂張的資本。

現在要說他對夫妻倆還有什麼不滿的,恐怕就是那句老話了——本性難移。這兩口子一向好吃懶做的毛病永遠不能根治。雖然如今算是比較聽話,也能乾些活了,卻免不了應付差事之嫌。就拿現在院子裡那噴泉來說,這麼冷的天氣就應該關掉閥門,而男人明顯是因為怕冷想偷懶,所以才這麼裝傻充愣地當沒看見。

忽視細節往往會造成可怕的惡果,對這種事吳律師絕不會姑息,他開始責問男人。“院子裡的噴泉是怎麼回事?”。

“還沒來得及……來來,先抽支香煙吧。”男人一邊訕笑著,一邊拿出盒中華香煙來緩和氣氛。

吳律師翻著眼睛看他一眼,才拿出煙放在嘴裡。

“跟我裝傻是吧?我跟你們說多少回了,這裡最重要就是不引起彆人注意。院裡的噴泉已經凍上了,園丁和保安要起了疑心可怎麼好?況且水管凍裂還得找人來修,那太容易泄露這裡的情況了。”

男人臉紅了,連聲應承著,就跑去關噴泉閥門。

吳律師也沒放過女人。“還有你,玻璃不擦,地麵肮臟。你看看周圍,有哪一所房子是這個樣子?”

女人也是手忙腳亂跑去收拾客廳,不過卻偷著衝他翻了個白眼。而等到男人關好水閥從外麵回來,女人還在磨洋工,就連幾個桌麵也沒能擦完。

吳律師看著運氣,狠狠掐滅了煙頭。“糊弄誰呢?不好好乾就滾。彆告訴我太師椅上的虎皮又自己飛了。乾這個,你們手腳倒快!”

“那……虎皮……”女人支吾起來,隨後眼睛一轉,馬上又有了借口。“哎呀,都怪我老公。吸煙太不小心啦,結果煙頭掉在了虎皮上……”

男人也配合著裝可憐,“怪我怪我,多多原諒啦。鄉下人粗手粗腳慣了……”

可吳律師臉上沒絲毫表情,他對夫妻倆的話一個字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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