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礫, 真這麼急啊?”閔誠海跟著喊了一聲,然後朝雲影招招手,“小影子, 過來坐著唄,沒事, 讓小礫自己去吧, 你留在這裡, 也好幫小礫看著店,對不?過來過來!”
他大笑的爽朗樣子和閔誠瀚很像,近乎一模一樣。
倘若沒有雲礫,雲影也確實該和他最熟。
雲影到底回到了桌旁坐下。
雲礫騎著車,帶上餐盒和報紙,抵達斷魂街段老頭的租車店裡。
段老頭就站在店門口等著, 裝模作樣地往手裡拿了報紙,但誰都看得出來,他的注意力根本沒再報紙上,他一心等著雲礫來。
那報紙隻是被他拿在手裡,都已經拿反了。
雲礫離得還遠的時候,他就一心看著前方的路,即便雲礫騎著的是他店裡銷售出去的自行車, 他多的是辦法及時關注到雲礫的情況, 但這時候的他用的還是最原始的方式。
他就像一個最普通的老人, 盼著自己已經離家好些日子的親人回家,就這樣張望著。
可等雲礫真的來到他近前了, 他反而像害怕了,哪怕雲礫都已經看清楚了他的動作,他依舊想舍棄自己之前站著伸脖子張望的動作, 重新坐回門前小馬紮上,專心看報紙。
偏偏他的心思還更多在雲礫那兒,腳下一動,自己的兩條腿都不是那麼受控製,差點自己絆倒自己。
為了掩飾尷尬,他倉促地低頭看報紙,想裝作讀報紙,結果一看,這密密麻麻的字,竟然沒有一個是他認得的。
他低頭看著報紙發呆,平日裡都眯得隻有小縫的眼睛,這會兒都被睜大了不少。
就這點時間,已然夠雲礫騎車到店前,停好車,然後提著東西進屋。
雲礫滿是笑意地從他身旁走過。
哪怕雲礫再怎麼覺得現在的段老頭像極了自己親爺爺,他也覺得自己能和段老頭像親爺孫那般相處,但這時候,他還是不敢妄動段老頭的報紙,隻能在走過去的時候,帶笑地和段老頭說:“爺爺,你報紙拿反了。”
他說完,人已走進店內。
段老頭身旁隻留下了他走過去時殘留著的淡淡香味。
這些香味要衝破餐盒和袋子的阻隔,才能傳到段老頭鼻端,能散發出來的味道已經很淡了。
但泡椒的酸辣勁,還是執拗地擴散出來。
段老頭手忙腳亂地將手裡的報紙反過來,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經連裝樣子都裝不下去了,索性將報紙一收,大步流星地進了屋。
雲礫剛進屋子,就看到屋內僅有的小桌子被收拾得特彆乾淨。
他之前來的時候,這小桌子上還殘留著一些歲月的痕跡,桌上多少擺放著一點雜物,雲礫之前往上麵放餐盒,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就弄臟了什麼東西,也覺得桌子上的木頭看起來總有擦不乾淨的臟痕,仿佛隻要碰上去,就能碰到一手汙濁的黏物。
但這會兒雲礫看到的桌子,雖然還是舊,看起來卻要乾淨很多了。
雲礫一個接一個地拆著餐盒蓋子。
要帶去遊燈巷的那些還放在車頭的籃子裡,他沒有拿進來。
他將自己今天在店裡做的各種東西都裝了一份。
聽到段老頭進來的腳步聲,他更是一邊開餐盒蓋子,一邊和段老頭報菜名。
越來越濃鬱的香味在店裡飄散。
雲礫將東西一一擺好,站起。
“爺爺,您慢慢吃,我……”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段老頭強硬地按在了桌旁的小凳子上。
段老頭的手太用力,韻愛吃差點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都僵了僵,手腳都不大知道該怎麼放。
“爺爺?”
他在打包的時候還帶了筷子,但隻有一雙。
段老頭將筷子都塞到了他手裡。
“吃!”老頭兒瞪著眼,看著凶,卻也分外可愛。
“你們年輕人就是這樣,一天天隻知道乾活,不知道要吃多點才好長身體的嗎?你還算個娃兒呢,不好好吃飯怎麼行?先吃飯,有什麼事都吃完再說。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照顧人家,那算什麼?得知道照顧自己!”
他念叨得很,都要在店裡另找筷子了,還不時地回頭看一下雲礫,生怕雲礫趁著他不在桌邊偷偷開溜。
這樣回頭看了幾次,他見雲礫還沒有動桌上的飯菜,再次開始了吹胡子瞪眼。
“怎麼?是不是連陪我這個老頭兒吃頓飯都不肯啊?拿著筷子,還什麼都不吃的,這算啥?”
老頭兒的話聽起來像蠻不講理,可背地裡全是關心。
雲礫沉默了下,到底揚起了唇。
“爺爺你都還沒有坐過來呢,我等爺爺一起吃。”
段老頭不大認可,但還是點了頭。
無需多時,段老頭就那個一個搪瓷碗和一雙筷子過來。
雲礫之前特意用餐盒裝了一盒米飯,他就先將一部分米飯分到了碗裡,再端起了碗。
雲礫也很自覺,拿起了餐盒。
兩人吃飯的時候沒有怎麼說話。
雲礫其實也不大知道該怎麼和段老頭說話。
他知道了段老頭的故事,段老頭顯然也能知道他的一些經曆,然而兩人之間的關係,還是隔著一層無形的膜。
彼此有默契,但沒有將彼此心知肚明的東西都擺在明麵之前,兩人多半還得維持這樣的相處模式。
雲礫繼續裝段老頭的孫子,繼續關心著老人,但無法和老人說自己在怪談城經曆的許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