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眾人頓時隨著崇仁帝一道兒大笑起來, 偌大的殿閣之中頓時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崇仁帝忍不住笑道:“那可不成。”
“你救了朕和皇後,朕若是不賞罰分明,外頭的人該怎麼看朕?”
“朕看不如這樣, 你爹娘冒著死罪撫育賀氏唯一的血脈,本就是有功在身, 朕加封你爹做三公太傅, 封你母親為一品誥命夫人。”
“兆奉陳案冤置多年, 前有宋甫庸擊登聞鼓,此事合該撥回重審。如今證據確鑿, 為賀氏洗冤不必再耽擱, 至於恩師血脈雲笈,既已無親人在世, 朕便封她為郡主,收她進宮做養女,待過些時日再替她擇個中意的郎君婚配。”
“至於你。”崇仁帝的目光再一次挪回到芫娘的身上, “朕認了你這個謝家丫頭, 總得賞你點什麼,就賜你們謝陸兩家一段良緣,如何?”
芫娘連忙跪下磕頭:“臣女代爹娘和雲笈姐姐,多謝陛下。”
崇仁帝挑起眉梢:“嗯?還叫陛下?”
芫娘愣了愣,一時有些無措, 隨即便見陸懷熠已經行雲流水跪在她身邊。
陸懷熠望了望芫娘,而後才朝崇仁帝拱起手:“多謝舅父。”
她有過舅父, 隻是很陌生, 那個舅父是將她賣到香海,使得她與爹娘骨肉分離的罪魁禍首。
“舅父”在她心裡,好像變成了一些符號和幾個詞語。
如今, 麵前的崇仁帝好像才是一個真正的舅父,他殺伐果斷,卻也不乏悲憫之心。
她有了新的舅父,活生生的舅父。
芫娘笑起來,隨即跟著陸懷熠道:“多謝舅父。”
“好,好。”崇仁帝笑著點下頭,“快起來用膳。”
陸懷熠這才拉著芫娘的手起身,一道兒歡歡喜喜地用了晚膳。
上元節為三元之始,民間四處都要觀燈猜謎,舞獅遊龍。
先前還在香海的時候,往常的宵禁也會在上元夜徹底取消,街上的彩燈會亮整整一夜,大家遊街玩耍,通宵達旦,不可謂不熱鬨。
芫娘前些年總要趁著上元去街上賣一宿糖餅,能比往常多賣許多。
她不必想也知道,順天府的永安大街今夜隻會更加熱鬨了。
如今到了宮中,即便不比宮外那般人潮如湧,該有的儀式卻是一樣也不少。
宮中還有人專門點放煙花,眼見得一朵一朵五彩斑斕的煙花炸開在夜空之中,大家紛紛有說有笑。
膳桌上擱滿點心堅果,酒水乳茶更是觥籌交錯。
芫娘便有些恍惚了。
這好像個夢,在曾經的無數個長夜中不斷從她腦海裡往複循環。
陸懷熠見芫娘坐著不動,便走過去蹲下身平視著芫娘的眸子,輕吻吻她的眼角:“怎麼不出去同大家一起看煙花?”
“是不是在宮裡頭過一天累得犯困,想回家了?”
芫娘便笑著搖搖頭:“我住在遠蘿樓柴房的時候,覺得柴房冷,覺得一個人孤單,每每入夜,就無比想要回到爹娘和哥哥身邊。”
“如今我已經在夢裡了,怎麼還會犯困呢?”
陸懷熠哂然,難得沒了往日那吊兒郎當,鄭重其事道:“怎麼會是夢?”
“從今往後,咱們都過這樣團圓和美的日子。”
他輕輕抱住芫娘:“再也不會回到白玉巷的遠蘿樓,也不會再有人敢把芫娘關進耳房裡放火。”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芫娘點點頭,也乖乖巧巧地趴進陸懷熠懷中。
旁的人說這些,大抵隻是安慰的言語。可是陸懷熠不一樣,讓她離開遠蘿樓有落腳之處的人是他,讓她徹底甩開那些尋親阻礙和桎梏的人也是他。
有他在,她便真的相信不會再落回昔日的噩夢裡了。
陸懷熠抱著芫娘哄了一陣,索性轉身背對著芫娘:“上來,咱們同舅父去禦花園裡頭掛燈。”
“宮裡年年都掛,你在燈上寫個願望,掛得高高的,神仙就能聽得見。”
芫娘一怔:“這……能行嗎?”
“有什麼不行?”陸懷熠回眸,滿眼染笑,“旁的人都忙著掛燈,才沒人管我們。”
“我不背著你,怎麼把燈掛高?”
芫娘抿住唇角的笑意,躬身往前乖乖趴在陸懷熠背上,由著陸懷熠站起了身。
“你背穩哦。”
……
“懷熠,你再跑快點。”
“跑不動。”
芫娘蹙了蹙眉頭。
“那等娶我那天,你怎麼辦啊?讓彆人說陸小公爺背不動新夫人?”
“而且我還在禦膳房藏了冰酪,不快點掛完就不好吃了。”
……
“那你摟緊咯。”
芫娘忙不迭緊緊攬住陸懷熠,隨即便覺得好似從原地一下子衝了出去。
跑得比當初在香海還要快一些。
他的喘息聲很快變得短而急促,但他並沒有停下來。
芫娘輕笑,又忍不住往他背後貼了貼。
陸懷熠感覺到身後的動靜,便連哧帶喘地回頭問她:“芫娘,你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