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帝絲毫不掩飾嫌棄地睨了陸懷熠一眼:“……”
“你要是實在閒著沒事做, 就到直殿監跟灑掃太監們洗抹布去。”
一旁的皇後和幾位娘娘們皆忍不住輕笑出聲,隨即端起茶船遞給崇仁帝:“外頭冷,陛下忙了大半天, 喝盞熱的暖暖身子。”
崇仁帝接過茶船, 終於得以安安穩穩的坐下身喝一口熱茶。
他抬眼四下張望張望, 不由得疑惑道:“人呢?”
皇後坐在一旁,不必問也知道崇仁帝是要急著瞧瞧陸懷熠最中意的那位女兒郎。
“今日上元佳節,芫娘帶娃娃們到禦膳房給陛下搓湯圓去了, 等用晚膳的時辰到了, 自然就見著。”
“哦, 那看來今晚是有口福了。”崇仁帝笑著拂了拂杯中的茶葉。
可誰料話音還未落,勤政殿的黃門忽然跪到門外頭傳了話。
“陛下, 兵科給事中求見, 說英國公身為駙馬, 本當置閒, 如今領中軍左都之要職,手握重權,統帥京內眾多衛所, 實在不該。”
屋中的英國公聞言, 眉頭登時擰成一股, 作勢便要衝到養心殿同兵科給事中理論一番, 不料卻被長公主一個眼神橫了回去。
一旁的崇仁帝崇仁帝輕歎一口氣擱下茶杯:“好好過個上元, 非有人來煞風景。朕意已決,他還要朕撤回旨意不成?”
黃門有些為難:“陛下,兵科給事中還跪在勤政殿不肯走。”
“給事中說此事,有違祖製,恐怕不妥, 還請求陛下示下。”
崇仁帝垂了垂眸子,哂笑一聲:“有違祖製?違得是朕的祖製,還是他的祖製?”
“你去告訴他,若是朕的祖製,朕可以將祖製改掉,若是他的祖製,朕可以讓他家中一脈在他這斷掉再無組製。”
“今日上元,朕不想動怒,也不想殺人。什麼日子乾什麼事,叫他趕緊滾蛋出宮,回自己家找妻小吃湯圓去。”
黃門應了是,忙不迭告退了。
屋中無人敢言語,隻有崇仁帝兀自垂眸,慢吞吞地啜了兩口茶。
陸懷熠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悅的情緒,忙不迭搬開崇仁帝的茶船,笑道:“舅父,難得過節,今日人多,這大好時光,不搓一圈也太可惜了吧?”
大家見狀忙不迭騰開牌桌,紛紛幫腔。
崇仁帝看著陸懷熠嗤笑一聲,便也索性擼起袖子。
“猢猻,你又想討什麼賞子?還借個打馬吊的幌子,在這跟朕磨牙眼?”
“你想得美,等你胡了朕再說。”
陸懷熠被看穿了心思也不急,隻笑吟吟地牽著崇仁帝往牌桌前頭坐,還沒忘順勢拉著英國公坐在了崇仁帝對麵。
兩個年近半百的人難得想如今這樣麵對麵坐著,也是剛剛才發覺他們好像對彼此都有些誤會,隻好大眼瞪小眼地摸牌,心思早就不在牌上。
牌走了七八圈,陸懷熠頓時牌碼一推,眉飛色舞道:“對不住,胡了!”
“舅父,你方才答應的給我個賞子。反正我爹也不在錦衣衛了,能不能把恩封的錦衣衛官職給我?也不用指揮使那麼高,等我翻了兆奉陳案,您賞我個鎮撫使就成了。”
“我就想跟我爹以前那樣,光領俸祿,不用乾活。”
崇仁帝:“……”
英國公:“……”
兩個相互不待見了大半輩子的老頭兒,第一回破天荒地異口同聲瞪向陸懷熠嗬斥道:“你做夢。”
崇仁帝二話不說,把牌歸進牌堆裡搓兩把:“這把不算。”
“你這猢猻,明明知道你爹打馬吊是個什麼技術,故意叫你爹跟我打本家?”
“誒,舅父你這是耍賴啊……”陸懷熠皺著眉頭望向英國公,“舅父說你打馬吊打得爛呢,你還不快露兩手?”
結果英國公拽著衣袖起身,同崇仁帝拱拱手:“今日上元,都督府中要表彰除夕在宮中奮勇護駕的軍士,微臣先行告退。”
崇仁帝點點頭:“這是要緊事,不必耽擱,隻管去吧。”
兩個人一唱一和,英國公轉頭果真離去。
陸懷熠眼角一跳,一邊忍不住腹誹兩老頭現在未免也太團結了,另一邊還是忍不住望向崇仁帝:“舅父,不給就不給,這是不是也太小氣了點?”
“朕小氣?”崇仁帝捋了捋胡須,“好啊,那朕可得跟你說道說道。”
“朕為一國之君,既然先前答應了你,那自然不能食言,朕今天就下旨,把你同謝家的婚約退掉。”
陸懷熠的笑容一僵:“?”
“這不大好吧?”
崇仁帝瞧著陸懷熠吃癟,不禁越發舒心,連方才被兵科給事中諫言的怒氣也一掃而空:“有什麼不好?朕看好得很。”
“這滿天下的兒郎,哪個配不上人家謝尚書的好姑娘?偏得你這猢猻不成?”
“不行啊,舅父。”陸懷熠笑得比哭還難看,“這可是紅鸞高照的金玉佳偶,您當真忍心拆這百年難得的姻緣?”
三皇子也在一邊慢條斯理地剝蜜柑,看熱鬨不嫌事大:“紅鸞高照?我記得有人先前說張天師是騙錢的混子不是?”
陸懷熠一臉“我不痛快你也得完蛋”的表情瞥向三皇子,三皇子的笑意頓時一僵,連忙悻悻低頭,吃著蜜柑再不做聲。
崇仁帝也挑起眉梢:“也不知是哪一個,當初信誓旦旦跪在朕跟前說‘這輩子都不會娶謝家小姐’?”
陸懷熠賠上兩聲乾巴巴的苦笑,終於嘗儘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