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府出了那麼大的事,陸懷熠卻從未消沉頹靡過。
他膽大心細,永遠都在想法子和解決問題的路上,故而這世上對他來說仿佛沒有難事。
她才不要在宿辰殿裡頭隻會哭,從前的苦和累不能白白受著,這世上的路,本就該有她的一條。
她攥著自己的手,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慌亂,開始試圖弄清楚五皇子究竟有什麼目的
宴會的流程迅速在芫娘腦海裡流淌而過。
宮宴中的菜樣都有試毒的規矩,如若菜品不潔,或是菜品有異,在這一步就會很快被察覺。
但蝦包的問題卻不一定能被揪出來。
因為蝦包每一隻都是獨立的,宮人女史們隻要揀一隻沒問題的來試,這一步便能算過了。
所有的菜奉上去,隻有聖上動了第一筷子,與宴的朝臣們才會陸續用。
故而若是蝦包中有問題,隻怕也是衝著崇仁帝去的。
芫娘眸子一縮,頓時隱隱害怕起來,謀害聖上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白日禦膳房人多眼雜,將東西撒進菜肴中免不得要引人注意,可晚上將東西撒進青蝦的缸裡,無疑是神不知鬼不覺——
除過被她瞧見的這個意外。
那包被撒下去的東西絕非等閒,隻怕是毒藥也未可知。
否則怎麼會值得五皇子如此大動乾戈?
五皇子定然是怕她會走漏風聲,才會將她關在宿辰殿中。之所以還未滅口,大抵是還要留著她做個替罪羊。
等這蝦包當真被奉到陛下麵前,若是事成,五皇子自然不會留下她這個知情人的性命,若是事敗,她還可以被推出去頂罪。
留在這宿辰殿便隻有死路一條,她決不能就這樣任人魚肉。
就算五皇子發了慈悲來日不殺她,她難道真的要背著這些不光彩的事情去見爹娘嗎?
不!爹娘從來不會這樣教她。
她決不能為著一己之私就去害人。
芫娘心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她要逃,她絕不能讓這蝦包被陛下吃下去。
她在宿辰殿中仔細打量起來。
殿內鋪著地龍,可殿外卻凍得人直打哆嗦,哪怕穿著厚靴戴著暖耳,站在外頭受風隻怕也受罪得很。
芫娘盯著外頭守著的人,發覺他們每隔一陣便要換一換去喝酒暖烤火。
眼見時辰匆匆而過,她心下免不得焦急起來。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她很快瞅準機會,終於趁著午後換人的空擋,順著窗子偷偷爬出去。
冷風在曠曠的庭院裡死命得吹,刮在臉上便好似刀割一般疼。
芫娘一點也顧不上外頭的天寒地凍,隻顧著死命往外跑。
她一點也不敢停下,生怕五皇子的人很快就能發覺她外逃出來,更怕她有一絲一毫遲疑,就會被宿辰殿的人重新抓回去。
可這座皇宮實在是太大了。
饒是進宮兩回,芫娘也隻熟悉了禦膳房一片,如今她猶如被丟在這全然陌生的地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
單單是宿辰殿就足以讓她找半天出路。
她根本不認識這宮裡頭該怎麼走,要找到辦宮宴的地方,更無疑是難如登天。
偏偏偌大一座皇宮,也不知是不是因著除夕宮宴的緣故,跑了半晌卻也硬是碰不見一個能求救的人。
芫娘衣衫單薄,很快便被寒風卷走身上為數不多的溫度。她凍得瑟瑟發抖,隻覺得連牙齒也打起戰來。
她的鼻尖和耳朵早已經凍得發紅,可她還是給自己鼓鼓勁,又朝手心裡嗬兩口氣,便使著全身的力氣往前跑。
她不敢停下,薈賢樓百餘口人的性命還在她肩上,她不能停下。
但甬道的儘頭還是甬道,紅牆的後頭仍是紅牆,她好像怎麼也跑不到頭。芫娘眼前一陣陣發黑,腿也逐漸有些抬不起來。
芫娘腿下一軟,身子便不受控製地往地上跌。
她想,這回完了。
她真的跑不動了。
可芫娘才一歪,忽然又被人一把攙扶起來:“芫娘姐姐?”
芫娘遲鈍得定睛一瞧,方看見一張滿是擔憂的熟悉麵龐。
“玉露!”
玉露點點頭:“芫娘姐姐,你怎麼在宮裡?上回幸虧你交代我仔細留下的金錁子,我送到宮外給我娘治病,救了我娘的命。”
芫娘頓時強撐起精神,也顧不得答玉露的話,隻忙慌慌問:“玉露,我有急事,你可知道今日宮宴在哪?”
玉露道:“在乾清宮,芫娘姐姐是要去那嗎?”
“宮裡的人都到乾清宮湊熱鬨去了,雖然我當著差,可四下跑跑也沒人發覺,不妨事的。我們有宮人走的小路,去乾清宮一點也不遠。”
“走,我帶姐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