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姐夫(1 / 2)

曲水流觴宴。

如今已是夜晚,明月高懸,一盞盞燭燈亮起,將整個水麵點綴得如夢似幻。賓客們繞水而坐,侍女們或端盤或打扇,侍立一側。

遠處,湖心一輪明月,有絲竹之樂飄於其上。

賓客們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偶或有人吟出好詞好賦,便會爆出一陣喝彩。

江蘺坐在一個偏僻處,此處背陰,麵前是一塊奇石,她就坐在石上,麵前是一彎江水,燭燈被風吹得明明滅滅,手中攥著個不知什麼東西,一張芙蓉麵上殊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情形已經持續很久了。

眉黛看她一眼,沒敢打擾,隻是上前替她將麵前的茶滿上,又退到一旁。

耳邊又傳來一陣熱鬨的聲響,眉黛抬頭,卻見不遠處燈光明亮之地,褚小姐由許多人簇擁著,大約是喝了酒,臉上帶了紅暈,滿臉是笑。

眉黛最近已經很少想起過去了,可不知為何,此時突然憶起從前。從前的小姐便站在褚小姐現在的位置,她永遠站在最明亮之處,受眾人簇擁。她是人間最鮮豔的花朵,天上最璀璨的太陽,所有人都愛慕她。她聰慧,美貌,明亮如火焰,可這樣一個人現下卻隻能坐在這無人的角落,任陰暗遮蔽。

眉黛有些可憐她。

從極盛跌落到穀底,還不如像她一樣從未擁有。

小姐心中是怎麼想的呢,她難受嗎。

“小姐.…."

“嗯?”江蘺抬頭,芙蓉麵上露出一絲茫然。

“就是…方才,我沒在更衣室裡等你,是因為跟著大小姐與央翠姐姐看了比賽,原打算看一半就回來的,誰知…不知不覺看到了最後,而後回去路上被堵住了,大小姐的麵紗掉了。”眉黛囁嚅著,“小姐你…生氣嗎?”

江籬搖頭∶

“與其說是生氣."

她欲說清自己的感覺,卻又發現連自己都說不清,大約隻是當時風太大了,讓她也變得矯情了。

“算了,都過去了。”

眉黛卻沒感覺輕鬆。

她現在還記得後來再伺候小姐換衣時,小姐腰間和腿上那片大片的青紫,她當時都落淚了,小姐卻還笑著安慰她,說她哭得像個花貓。

後來衣服就沒換過來,大小姐穿著小姐來時的那條緋色長裙,小姐穿了大小姐帶的備用衣裳,若有人問,就說都各自換了備用衣裳。

唯一的疑點,隻是大小姐的備用衣裳和自家小姐的太像了。

當然,隻要沒人去翻包裹,這件事就不會被發現。

眉黛相信,即使是那與大小姐不睦的翁縣主,也乾不出這麼沒譜的事兒。

而被眉黛想到的翁縣主,這時已經被侍女攙著從涼亭下來,到了曲水流觴的上遊。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央的褚蓮音,褚蓮音今日顯然是春風得意,諸多年輕郎君圍著她,她麵前的花籃放了許多花。

這讓翁縣主不大高興。

她和褚蓮音的舊怨要追溯到她還在皇宮讀書的時候,褚蓮音學識比他好,樣貌比她好看,還總是討人喜歡的模樣,叫她很不高興。

現在,她更不高興。

那樣的神仙男子,她都得不到,憑什麼褚蓮音能得到?

翁縣主不服。

可惜褚蓮音現在翅膀硬了。

她阿爹是宰輔大人,便是她有阿娘的撐腰,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針對她了。

翁縣主的目光繞場一周,沒找到那讓她魂牽夢繞的身影,卻在一個偏僻的角落看到了之前和褚蓮音在一起的女子。

那女子隱在陰影裡,背後是被風拂動的灌木,明明看不清臉,卻也仿佛能感覺到那似水的嬌柔。

翁縣主不由想起白天看到的那張臉,嬌豔如芙蓉,清麗如幽曇,即使她是女人,目光也忍不住在她身上徘徊。

這些出身的女子,天生就會這勾人的本事。

她冷哼了聲,問旁邊人:“那是不是褚家那位表小姐?”

“縣主眼神真好,正是她。”

翁縣主又哼一聲,她對付不了褚蓮音,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寄住的?

招了招手,一個侍婢模樣的人附耳過來。她如此這般地對侍婢說了什麼,問:“可聽到了?去吧。”

侍婢應道:“必定幫縣主辦得妥妥帖帖的。”

“去吧。”

侍婢應聲退了出去。

這時江蘺還在發呆。

打馬球的疲累讓她到現在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大腦像被某種潮濕氤氳的東西堵住。

竹製的蓮花盤內順著水,慢悠悠飄到她麵前,眉黛提醒她:“小姐,輪到你了。”

江蘺這才注意到,在自己麵前的蓮花盤。盤上青玉製酒壺在月下輕盈通透。

一聲梆子聲,旁邊那位郎君笑著朝她舉了舉手中酒杯:“小姐,請了。”

曲水流觴,觴已到前,推脫不得。

江蘺伸手便去取壺,壺到手中,倒酒注杯,拿起酒杯,旁邊一個侍女婢著急忙慌地忙過來,不意絆了一跤,直接將她手裡的酒杯撞灑了。

濃重的酒氣散開。

江蘺看著被灑了的衣裳。

那濕漉漉的水跡幾乎將她裡衣上繡著的花紋都印得清楚。

眉黛在旁邊怒斥:“你會不會看路?”

“對、對不起,婢、婢子…不是故意的。”那侍婢顯然是個新手,被訓得一愣一愣的,臉上還殘留著懼怕。

江蘺歎了口氣:“罷了,帶我去更衣室。”

“是!婢、婢子認得更衣室,讓婢子帶你們去!”侍婢自告奮勇,臉上陪著小心,像是生怕她們一狀告到主人家那去。

“帶路。“

侍婢忙不迭地走到前麵:“小姐,請。”

她取了燈,提燈在前麵走。

眉黛嘟嘟囔囔跟在江蘺後麵,三人穿梭在夜色的長廊裡。

靜園是真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