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白溫言相慰道:“喻姑娘,如今已是過去了幾年,皆已物是人非,望你頓悟後能夠看得開些,不必徒增傷悲。”
喻香聞言,想到自已已經死了,又開始哭了起來,哭得更加傷心難過。
許青白搖搖頭,似乎是有點懊惱自已不會安慰人。
他想了半天說辭,這才又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
“喻姑娘,眼下我得知你已投胎轉世,但是投胎時因為三魂七魄不齊,導致心智不全。我今天去了趟城隍廟,打聽到了你投胎的地方,就在隔壁郡。眼下,你是否願意跟我走?我帶著你去那戶投胎的人家,好幫著你殘魄入體。”
喻香生前本就單純,心裡跟一張白紙一樣乾淨,從始至終都沒把麵前的許青白往壞處想。先前,她又見識到了許青白的仙人一般手段,此刻更加不作他疑。
許青白接著說道:“亡人有亡人的歸處,活人還有活人的生活,生死兩茫茫,喻姑娘不應還心存執念,耽誤了自已,牽絆了彆人,讓旁人看了也心酸。”
喻香收住了哭聲,心裡似乎還有些糾結,在一番思量後,最終還是對著許青白盈盈一拜,點了點頭。
她又輕聲說道:“小女子在這世間徘徊數年,殘魄不得解脫,心中仍有執念,就此離去也還有些不甘。想問問公子,如今我那父母雙親可還在這世上?”
許青白點點頭,說道:“當年二老心中悲痛,已經早早地搬離了此地。不過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往事不可追,心裡的人走了,雖然落得個空蕩蕩的,但是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替自已好好地活著。他們都還在這世上,身子骨也還算硬朗,至少晚年吃穿不用發愁。喻姑娘是否想著要見上一見?”
喻香卻搖搖頭,說道:“知道父母安好,我心中便是放心。父親母親或許才從傷心中緩過來,我這番前去相見,怕隻會徒增傷感,讓他們放心不下。”
許青白對此頗為認可,有點兒對喻香刮目相看。
許青白看著她,長得柔柔弱弱,骨子裡卻其實又是一個忠貞剛毅的女子,不然也不會留下這縷殘魄執念,久久不願離去。
他心有不忍,又開口問道:“姑娘可還有什麼夙願未了?”
喻香緩緩低下頭去,盯著自已的腳尖。
她雙手垂在身前,有些無措,這會兒扯著自已的衣角,似有一些嬌羞,又像有點難以啟齒。
隻聽她開口,聲音很小,說道:
“這些年來,心裡想的盼的念的都是當年那位李郎,不知他日子過得怎麼樣,如今又是個什麼模樣!我隻想在離開之前,能在人群裡遠遠地望上他一眼,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不知公子是否方便?”
許青白笑著望著她,說道:“我這就帶你去見他。”
喻香聞言,隻是盯著自已的腳尖,沒有抬頭,卻有一抹久違的笑容,浮上她那張滿是淚痕、略顯蒼白的臉。
許青白將提前備好的一把黑色油紙傘取了出來,又撐開。
身前的姑娘點點頭,化身為一溜煙,鑽進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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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白握著手裡的黑傘,心裡不免百感交集,一聲歎息,嘴裡念叨著書桌上一左一右攤放的那兩首詞:
“尋好夢,夢難成。有誰知我此時情。枕前淚共簾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
“蒼天不應情長壽,黃泉卻渡癡心人。一壟香塚,碧草淒淒,幾度煎人心。”
世間情情愛愛,兜兜轉轉,坎坎坷坷,大抵總是癡情人吃虧,薄情寡義的人反而灑脫。
房間內,燈火明亮搖曳。
女子殘魂已不在,卻還剩下一個少年。
好巧不巧的,他也恰逢情竇初開的年紀...
許青白獨自坐在書桌前,愣愣出神,思緒萬千。
他的旁邊,靜靜地放著一把油紙傘,黑色的,傘麵染色很素雅,很純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