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個圓臉的姑娘,伸出被凍得紅彤彤的小手,扯了扯樊鵬的衣角,小聲傳音道:“樊胖子,夫子在問你,早上都吃了些什麼?”
名叫樊鵬的小胖子聞言,小眼睛一亮,他伸手胡亂地刮掉嘴邊的哈喇子,霍地站起,將小腰杆挺得筆直,胸有成竹地說道:
“回夫子的話,早上娘親做了許多大白饅頭,我一個人就吃了四個,娘親還誇我胃口好來著...”
學堂裡孩子們轟然大笑。
名叫樊鵬的小胖子倒不是真憨,反應過來後,一屁股坐回板凳上,氣鼓鼓地朝圓臉女孩喊道:
“沈月,你乾嘛又整我,你尿床的事,還不是怪你娘上回跑到我們家來說漏了嘴,又不是我先說的!”
話音落,又是引來了一陣哄笑。
名叫沈月的圓臉姑娘咬牙切齒地連說了三個“好”字。
小胖子後知後覺捂住嘴巴,又是一陣的後悔加害怕:
“唉...我這一不小心,又會被記上一筆吧,往後的日子難過喲,愁死個人咯。”
夫子拍了拍桌子,打斷孩子們的
笑聲,看向圓臉女孩,說道:
“沈月,那你來說說夫子這段話是什麼意思?”
小姑娘從氣頭上轉回來,略顯稚嫩地答道:
“回夫子,這段話說的是,想要成為一個有用的人,就必須要先吃苦,要能夠承受一般人承受不了的累。”
夫子欣然點頭,不料,卻又聽小姑娘提問道:
“可是,夫子,我不明白為什麼當個有用的人,就要先吃苦受累呢?就比如,我想要來學堂讀書,可我卻不喜歡爹爹每天早上催我起床,晚了就要挨板子!來學堂的路上,冬天的時候,外麵又黑又冷,我心裡害怕就一路跑,等我跑累了,倒是顧不上害怕了,可是我的鼻子和手就可憐了!夫子你看看,我兩隻手都長凍瘡了,可疼了...”
夫子耐心說道“吃得苦中苦,才方為人上人。”
圓臉姑娘並不膽怯,又道:
“那夫子每天早上來學堂上課,怎麼懷裡要揣著個黃銅手爐,夫子怎麼就不吃點苦呢?”
學堂裡幾個稍大的孩子開始帶頭起哄,嚷著說今天手爐裡的炭火還是自已加的!
旁邊,剛剛被坑了一把的小胖子,覺得圓臉姑娘關於為什麼要吃苦的話,簡直是說到他心坎上去了。
人為什麼要吃苦呢,大白饅頭不好吃嗎?
小胖子偷偷把手伸到桌子底下,他一點不記仇,狠狠地朝圓臉姑娘豎起了大拇指。
夫子搖搖頭,伸手示意圓臉姑娘坐下,接著說了一句:“君子不辯。”
圓臉姑娘坐下後吐了吐舌頭,嘀咕道:“可是我又做不了君子呐。”
宋夫子眯著眼,掃視著學堂裡一個個稚嫩的臉龐。
最後,他目光停留在一個年紀稍大的清秀少年身上,正色問道:
“許青白,你來說說看,何為學?”
卻見這個清秀少年沉吟許久,之後似有所得,鏗鏘開口道:
“君子為學,安身立命。修已以安身,修已以安人,修已以安天下,兼濟蒼生。”
話音落,小胖子驚地張大了嘴巴。
圓臉姑娘眼睛瞬間明亮。
大大小小一群孩子,先是看了看開口的少年,然後不約而同轉頭向夫子望去。
寒窗外,陽春白雪,茵茵草長。
學堂裡,明眸皓齒,呦呦鹿鳴。
夫子咀嚼良久,正了正衣襟,抬頭對著天上,朗朗開口道:
“善!仁德俱矣,大器初成,可降大任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