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叟,那狗,那丫頭(1 / 2)

私塾每天隻授課半日。

晌午放學後,許青白便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駕輕就熟地穿堂過戶,趕回自已的住處。

許青白今年十五歲,他不是李家弟子,隻是暫住在這裡,或者說,是被外公李豐年收留。

他原本住在西邊大夏王朝的夏京城裡,十年前,父親失蹤,母親便帶著他南下來到這裡。

隻可惜,麻繩專挑細處斷!幾年後,母親李純如思念成疾,撒手人寰,至此,便留下了許青白獨自在這世上,從小閱儘人情冷暖!

許青白兜兜轉轉,來到一處偏僻的宅院。

當年母親帶著年幼的他來到李家後,請來匠人簡單修繕,便在這裡住了下來。

宅子被母親取名為“梅園”,麵積不大,是個兩進兩出的宅子,共有前庭、後院兩個院子。

此時,宅門口的石階上,扒拉著一條骨瘦如柴的大黃狗。

許青白看到大黃狗,眯眼吹了聲口哨。

大黃無精打采地抬起狗頭來,待看到是許青白後,又焉了下去,繼續扒拉在石階上,懶得理睬。

許青白走過來,伸腳蹭了蹭黃狗的腦袋,與狗說著人話,道:

“大黃啊大黃,這冰天雪地的,咱們一起進去吃狗肉火鍋吧,我出酒,你出肉,如何?”

大黃狗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繼續扒拉在地上,養精蓄銳。

許青白自討沒趣後,推開門。

一個少女從旁邊灶房裡跑出來。

少女年紀比許青白略小,眉眼如黛,桃頰粉麵。

她以青緞作繩,在頭上潦草係了個馬尾,卻有幾縷青絲,脫縛於頭繩外,緊緊貼著額頰,粘著薄薄香汗,寸寸垂向雪白的脖頸。

少女跑出來後,朝著許青白叫了一聲哥,就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

她用手指擺弄著腰間的碎花小圍裙,又抬手理了理額頭邊的青絲,等待著對麵少年答應。

亭亭而立,綽約生姿。

許青白走過去捏了捏少女的鼻子,應道:

“丫頭,天冷,少碰水,看你小鼻頭都凍紅了。”

恬靜少女嫣然一笑,眼睛眯成了兩道月牙兒:

“也沒做幾個菜!哥,你餓了不?”

少年嗬了幾口白氣,將手捂住少女的兩個耳朵,應了聲“嗯”...

少女又會心一笑,挽起許青白的手,推著他往裡屋走:

“走囉,帶哥吃飯去嘍!”

......

少女名叫黃雅,與許青白並非親生兄妹。

那年,母親帶著許青白一路南下,在經過大越青平國時,路上遇到馬匪搶掠。

他們行至一處山穀村落,遠遠看見火光衝天,待行到近處,隻見幾所茅屋正在熊熊燃燒。

現場十幾個村民打扮的屍體,被橫七豎八地堆成一堆,有老的,有小的。

他們的身體上都是遍布刀傷、箭傷、淤傷,傷口創洞處,還在緩緩往外滴著暗紅的血,慘不忍睹。

空中的火光,映著地上鮮血,紅得妖豔瘮人。

茅屋竹節燃燒,不時發出嗶嗶啪啪的爆裂聲,聲聲重扣人心。

李純如一行人見此,心中悲憤,隻怨世道艱難,人命如菅草,卻又無可奈何。

他們剛準備繼續起身南下,一個眼尖的下人,卻發現死人堆裡似乎還有活口。

於是,一群人七手八腳,最後從死人堆裡刨出來一個小姑娘,便是黃雅。

小姑娘當時並未受傷。

馬匪進村前,她便被父母藏在了屋旁的穀草堆裡。等馬匪們進村搶完糧食、拉光了牲畜,又開始戲耍起了村民。

黃雅當時躲在草堆裡,一直睜著眼睛看著外麵。年齡幼小的她還談不上有多害怕,多恐懼,甚至心裡還有那麼一點點好奇。

直到她親眼看到,自家的大伯被一個短髭的大漢,一刀砍下了一條胳膊。然後,一群紅了眼的馬匪,瘋了一般地衝進了人群。

爺爺、小叔的相繼倒在了血泊裡,接著她又看到了爹爹、娘親倒下的身影...

黃雅看到了遠處躺在地上的娘親,她看見有血泡不斷從娘親嘴巴裡冒出來,娘親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草堆的方向,不肯閉眼。

小姑娘張大了嘴巴,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從淚珠子變成泉湧,再變得乾涸。

明明一個時辰前,她還在爹爹的肩頭騎著大馬,還躲在娘親懷裡蹭著鼻涕...

她不明白這群陌生人,為什麼要拿著刀闖進村子來,搶了他們的糧食,牽走他們的牛羊,最後,還嘻嘻哈哈著拿刀殺光了所有人...

她知道娘親一定很疼,她也看懂了那雙遲遲不願閉上的眼睛。

娘親眼光裡有忿怒、有不甘,更有羈絆和不舍,那雙眼睛在告訴她:

“孩子,躲好了,彆出來!”

等馬匪們殺完了人,喧囂聲止了下來,可小姑娘嚶嚶的啼哭聲,卻暴露了她的位置。

馬匪們循著哭聲找過來了,像拎小雞仔一樣將她提了起來,然後甩在死人堆裡,哈哈大笑。<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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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匪們興許是砍殺累了,興許是覺得一個死人堆裡小姑娘也活不長,反正沒有痛快地殺了她,他們點燃了茅屋,就此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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