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唐英俊在招工前台跟應招者發生爭吵的事沒多久就傳到了秦處長那裡，他急忙去看，看到文秀在和一個老者溝通，說話很溫柔，態度很親切，看不出來會發生什麼矛盾。他知道，與應招者發生爭吵八成是唐英俊的責任。關於唐英俊，他知道一些底細，本來他大學畢業，到地委一部門工作，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托了王哲一副主任，要調到豫北冶金公司籌建部來，當時籌建部特彆缺人，尤其缺大學生，所以馬上就答應了他的要求，調到了辦公室秘書科，因為他是學中文的嘛。但是他寫材料的能力根本不行，而辦具體事的能力也不行，後來就隻是掛在辦公室，什麼工作也不乾。像他這樣的閒人還真是極其少見，彆人都在忙工作，他什麼事也沒有，給他乾一件事，大多是他不乾還好，他一乾需要乾的事就更多了。所以，公司對他很頭疼，不知道該怎麼辦。
秦處長悄悄了解了一下唐英俊在前台發生爭吵的情況，感到有點麻煩，以後不能再讓他到前台做接待工作了，這樣會有損公司形象的。他看到文秀馬上彌補了唐英俊的過失，感到她雖然年齡不大，卻成長很快，已經成了一個多麵手的人才。她放到哪裡哪裡行，不論把什麼工作交給她，都可以放心，跟這個唐英俊恰恰相反；這唐英俊放到哪裡，哪裡情況就會更糟，怪不得有人嘲笑他說，不僅成事不足，而且敗事有餘。這樣一個人，讓他們人事處好為難。
秦處長想到，上次省裡檢查團來，恰好是文秀在前台做接待工作，結果公司被通報表揚；如果像今天是唐英俊在前台做接待工作，那肯定會被通報批評。這次的大規模招工對公司關係重大，自己負責這方麵工作一定要小心謹慎啊。如果都是像文秀這樣的人在做工作，他一點都不用操心，可是哪能個個像文秀這樣呢？秦處長明白，公司及曾總也在考慮提拔他擔任總經理助理，他知道自己做事一向也是勤勤懇懇、踏踏實實的，提拔在其次，千萬不能出問題，給曾總和公司摸黑。這次受到省裡檢查團表揚，讓他很有麵子，他知道，這是文秀幫他掙來的，可是文秀那麼勤奮踏實去做工作，並沒有得到什麼，她依然是個合同工，也轉不了戶口。想到這，他覺得就好像欠文秀這個小姑娘的人情。所以他打算晚上下班請文秀去吃燴麵，表達一點感謝的意思，可是如果一開始說是專門請她，她肯定不去；所以隻好說隨便幾個人去吃個小吃。對，就這樣。
秦處長先找了小林，讓他跟文秀說，大家工作很辛苦，晚上下班隨便坐坐聊聊天，文秀果然推辭，說她還有事。小林說已經跟楊經理說過了，如果她不同意，楊經理就會來勸她，她聽了，覺得如果真的讓楊經理來勸她，就顯得她太不知好歹了，就這樣答應了小林。秦處長又去找楊經理，兩個人在一起也是很說得來的，楊經理是個爽快人，直接問秦處長：“你不叫上老呂？”老呂自然是指呂助理，他們在一起相處都很好，都是說得來的道義之交，秦處長笑著說：“他現在是領導嘛，我本來是想著小韓這個姑娘給我掙了這麼大麵子，實在不好意思，請她一下，表示謝意。你是她的領導，你當然要出麵了，至於老呂嘛，我先問問你再說，看你的意思。既然你讓他一塊去，我焉有不願意之理？”
楊經理直率地說：“謝謝你大處長的信任，不過這事可是你決定的，不是我能決定的。請老呂去是你的麵子，我可沒那麼大麵子。”秦處長不滿地說：“你就耍賴吧，你再賴我就讓你去請老呂。”楊經理爽快地說：“好啊，我去請他也是說是你請的。”秦處長打趣說：“還真拿你沒辦法。”楊經理“嘿嘿”一笑說：“好了，我去請老呂還不中？不讓你為難了。”秦處長滿意地說：“好，你去請他肯定行，他肯定給你麵子。”楊經理沒好氣地說：“得了，你就彆笑話我了。”說著，他就站起來要去找呂助理了。
結果就是，呂助理、秦處長、楊經理、小林、小趙、文秀，六個人晚上一塊去了燴麵館，文秀自告奮勇去辦公室拿了三瓶她送給公司的洹水大曲，用一個布兜裝起來，拿到燴麵館。這燴麵館有一個不大的房間，他們早預定下來了，六個人直接就進了房間裡。
楊經理去找呂助理的時候，隻說是秦處長請他，他就爽快答應了。到了燴麵館，他看到文秀來了，就知道秦處長的意思了。自然是呂助理、秦處長、楊經理坐裡麵，文秀坐在門口，她說她來為大家服務，就她一個女生，隻能由她坐在那裡。都坐下之後，呂助理詼諧地說：“秦處長，我看啊，你請客的目標隻有一個，我們都是陪襯，是不是？”秦處長爽快地說：“算你猜對了。”
文秀從布兜裡拿出來三瓶洹水大曲，說：“各位領導，夠不夠喝？”呂助理認真地說：“兩瓶就夠了，三瓶肯定喝不完。”菜上來以後，秦處長對呂助理說：“你說吧。”呂助理直率地說：“既然你秦大處長讓我說，那我就說了。我看今天秦處長請客的目標隻有一個，你們猜是誰啊？”文秀笑著說：“當然是呂助理了，您是領導嘛，肯定是您。”小趙附和說：“不錯，是呂助理。”呂助理悻悻地說：“你們問他，我有沒有那麼大麵子？”說著就笑了。楊經理漫不經心地說：“呂助理你平時有那麼大麵子，你要說讓秦處長請客，他敢不請客？但是今天不中，今天你的麵子沒那麼大。哈哈。”呂助理點點頭說:“楊哥說得對，今天的目標肯定不是我，嗬嗬。秦老哥，你說吧。”秦處長笑了，說：“你說得對，今天的目標還真不是你。你既然知道了，就說吧。”呂助理爽快地說：“好，我就替你說了。今天秦老哥請的目標隻能是小韓，為了小韓的突出表現，乾杯！”說著，大家都舉杯與文秀碰杯，喝酒。文秀連忙說：“不敢當！你們都是我的領導，就不要笑話我了，上級笑話下級，是要罰酒的。”說得大家都笑了。秦處長解釋說：“不錯，我請的就是小韓，我怕你不來，才請呂助理、楊經理出麵，拉大旗作虎皮，這樣你就不好意思不來了。第二杯，乾杯！”大家喝了第二杯，秦處長接著說：“小韓你的表現太好了，你其實不是為我掙了麵子，而是為公司掙了麵子，咱們公司被朱部長和檢查團樹成了招工典型單位。所以說呢，其實這頓燴麵應該呂助理代表公司來請，我越俎代庖了，是不是，呂助理？”呂助理肯定地說：“一點不錯，不過我還不夠資格，應該曾總來請小韓，這才夠規格，這次小韓的表現讓他臉上太有光了。喝酒！”大家又乾了杯。
已經喝了三杯了，呂助理帶頭，紛紛跟文秀單獨碰杯，她也隻能喝，三位大領導呂助理、秦處長、楊經理跟她碰杯她自然不能拒絕；小林現在是她的直接領導，她也不能拒絕；隻有一個小趙不是她的領導，她更沒法拒絕，拒絕就顯得太勢利眼了。所以她隻能來者不拒，全喝。等到每個人都跟她喝過了，她才說：“你們一幫大領導，也不能光欺負我一個小女生吧？”她說得大家都笑起來，呂助理提議說：“小韓說得對，咱們都自罰一杯。”秦處長說：“自罰一杯哪能夠？至少自罰三杯。”這樣，也就接近補齊文秀喝的了。文秀不好意思地說:“你們都自罰三杯，我就陪一個好了。”她在他們喝自罰的第三杯時跟他們碰杯一起喝了。秦處長感慨地說:“有些事也是偶然性起了作用，咱們也得感到慶幸。你們不知道，今天唐英俊在前台不到一個小時，就跟人家來報名的起了衝突，如果不是小韓過去了，打起來都是可能的。我想，如果檢查團來那天不是小韓在前台，而是這個唐英俊在前台，咱們公司可能名聲更大，隻不過是壞名聲。想起來，我就嚇得一身汗，真出了這樣的事，咱們怎麼向公司和曾總、李總交待？所以呢，咱們就需要小韓這樣的人，無論她做什麼，都不會給你掉到地上，做出來的事都是最好的。那天還巧的很，小韓認出來了檢查團的竇主任，最終檢查團暴露出來了，咱們甄助理和曾總出麵請了他們，加上小韓的工作那麼好，簡直無可挑剔，所以咱們公司成了好典型。哈哈！我要敬小韓一杯！”說著，他就站起來跟文秀碰杯，文秀趕快站起來說：“我應該敬秦處長，你把我借過去的。”兩人碰了杯，都爽快地喝了。
呂助理接著說：“秦老哥你說的一點不錯，那天確實是小韓立了大功。”他問文秀：“你怎麼認識竇主任的？”文秀解釋說：“我臘月二十六幫著酒廠去鄭州送酒，咱們這邊是甄助理帶隊去的，因為是廉書記給牽的線，曾總不放心，甄助理就自告奮勇親自去辦這事了，那邊接待的就是竇主任，他是省委組織部的辦公室主任，他向部長作了彙報，部長彙報給了廉書記，廉書記提出要接見來人，最後就安排了甄助理、酒廠韓廠長、我跟著竇主任去見廉書記，廉書記還讓竇主任在省委招待所請我們吃了一頓高級飯，由此我認識了竇主任。那天我看到了他，就趕快去跟他打招呼，請他過來坐，一邊陪他說話，一邊工作，有點忙不過來。我說，我去向甄助理彙報，讓他來接待竇主任，竇主任說不用，過一會兒再麻煩他。當時朱部長正在暗訪呢，他們當然不想驚動咱們公司的領導。我趁說話的空當，就在紙條上寫了幾個字：“請立即轉告甄助理，竇主任來了！”寫好就推給了趙哥，趙哥一看馬上拿著紙條就直接去找了甄助理，就這麼回事。”小趙接著說：“就是這樣。我一看小韓的紙條，雖然我不知道竇主任是誰，但是我感覺事關重大，就越過了秦處長，馬上直接去找了甄助理，哈哈。我得跟秦處長賠罪。”說著，站起來跟秦處長碰杯。秦處長正經說：“這就是小趙聰明的地方，你找了我，我也是一樣要去找甄助理，可是這樣會浪費時間，那時候是需要爭分奪秒的。為了小趙的果斷判斷，乾杯！”他倆碰了杯，都一飲而儘。
楊經理裝出不滿的樣子說：“對於你們都是好事，可是像小韓這樣的能辦事的人都從我們二公司挖走了，你們讓我怎麼辦？”呂助理笑著說：“楊老哥你彆發牢騷，小韓現在還在二公司呢，隻不過兼了四公司的工作，還被借調到了人事處，她一個人乾了三個部門五、六個人的活，都沒有一樣工作落下，說實話，也夠她忙的了。”文秀謙虛地說：“還可以，還沒有忙不過來，隻是緊張一點。不過緊要的地方一直得盯著，稍一不留神就可能出問題，比如今天唐英俊，他在前台就沒多大一會，就差點捅出大婁子。唉，沒想到。”她不想背後說唐英俊那些不堪的事，隻能歎氣。
楊經理接著說：“即使沒有像小韓這樣的優秀人才，就來一些踏實肯乾、心眼夠數的也不錯，問題是有唐英俊這樣奇葩的人在這裡，更是讓人頭疼的事。你敢讓他乾點活，你就給他擦不完的屁股。”
秦處長搖搖頭說：“沒辦法，我看他在辦公室的時候，甄助理乾脆就讓他閒著，大家都忙死了，也不給他派活乾，大概也是有過慘痛教訓吧？”他的一番話讓大家都笑了起來。
楊經理話鋒一轉說：“今天咱們是高高興興來喝酒的，不說這些讓人不高興的事了，喝酒！”於是大家又舉杯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