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文秀坐長途汽車從賈莊一路到安陽,下來長途汽車,就坐公交車到了公司,她直接去了管理室,正好嚴大姐也在,就跟嚴大姐聊了起來,她把婆婆給她的鹹雞蛋留了兩個,其它的都給了嚴大姐,嚴大姐小心地包起來,說:“這可是好東西,孩子們都喜歡吃,上次咱倆去鄭州剩的幾個你都給了我,孩子們一搶而光,哈哈。大娘醃的鹹雞蛋太好吃了,我就不客氣了。”文秀不滿地說:“說這話本身就是客氣。”兩個人笑了起來。文秀和嚴大姐兩個人特彆說得來,有什麼說什麼,嚴大姐也特彆關心她,她對嚴大姐也特彆感激,因為嚴大姐幫了她不少忙。
晚上,她吃過晚飯以後,將帶來的土特產整理一下,帶著一些禮品去了曾叔叔家,她在樓下看見曾叔叔家裡燈亮著,就知道家裡有人,就上去敲門,開門的是子君,她一看見是文秀,就高興壞了,立即接過文秀手中的禮品,喊一聲:“爸,媽!秀秀來了!”曾叔叔和曾夫人分彆從書房和廚房過來,熱情地跟文秀打招呼。文秀趕快說:“叔叔好!阿姨好!”曾叔叔鄭重地說:“秀秀,來可以,但是不要拿禮品,拿禮品就顯得見外了。”文秀笑著說:“這不是禮品,就是家裡的土產。”曾夫人親切地問道:“秀秀,你爸媽好嗎?”文秀點點頭說:“爸媽挺好的,他們讓我向叔叔阿姨問好。”曾叔叔指著沙發說:“秀秀,快坐。你臘月二十六隨著甄叔叔和韓廠長去了鄭州,怎麼樣?”文秀高興地說:“太好了,是省委組織部的竇主任接待的我們,您給廉書記捎去的那些小吃物他可喜歡了,他打電話說要接見我們,甄叔叔、竇主任、韓廠長和我去了,廉書記還記得我,跟我說了許多話,還記得我是浚縣人,還問我家裡的情況,甄叔叔就說:‘小韓同誌她爸爸是我們曾總的同學。’廉書記就說他聽您跟他說過我爸爸。他們幾個都說,我是廉書記麵前的紅人,嘿嘿。”曾叔叔點點頭說:“不錯,我跟廉書記說過我和你爸爸的關係,他知道。”
文秀接著說:“甄叔叔在鄭州把一切事都辦的妥妥帖帖,事情辦好以後,還不忘讓酒廠的幾個師傅逛逛街,說他們難得來鄭州一趟,逛逛街才算來過鄭州。”曾叔叔笑著說:“他就是那麼一個喜歡為彆人著想的人。秀秀,你過年怎麼樣,家裡熱鬨吧?”文秀隨口說:“過年還挺好的,我二十六那天從鄭州就直接回家了,我二哥二嫂二十八那天也回家過年了。一家人團圓,高高興興的,二嫂懷孕了,爸媽特彆高興,不讓二嫂乾活,二嫂一有空就找我說話。”曾夫人邊想邊說:“是啊,你爸媽肯定非常高興,眼下就隻剩你成家這一宗事了,不過,你也不愁嫁個好人家。”這話說得文秀臉紅了。子君看見了文秀手腕上的手表,驚訝地說:“哎呀,秀秀,你買手表了?我看看你的手表。”文秀一邊把手表遞給子君,一邊解釋說:“小君姐,這手表不是買的,是二嫂非要送給我的。她結婚時候,她爸媽給她買了新表,她就要把這個手表給我,我堅決不要。誰知道這次過年,一家人說我,爸媽要給我買,二嫂還是要把這塊表送我,大嫂說要把她的手表送我,我一看一家人聯合起來對付我,沒辦法,隻好接受了二嫂的這塊表。”子君仔細看了看,說:“秀秀,你這塊表是名表呢,瑞士產的進口表,價值不菲呢。”文秀不在意地說:“我也不懂,不過不會是很貴的表。二嫂他們家一向也是很樸素的,雖然他們家條件不錯,但是從來不買奢侈物品,很平民化,這是二嫂說的。”
文秀問子君:“小君姐,你什麼時候開學?子健哥已經開學了吧?”子君搖搖頭說:“我還有幾天才開學,我哥也沒開學呢,他出去玩了,經常晚上才回來,大概有女朋友的人都是這樣吧。”文秀聽了就笑了。
曾夫人責備子君說:“小君留點口德吧,以後你也要當彆人的女朋友的,你這樣說你哥,過不了多久就輪到你了。”
曾叔叔對文秀說:“公司要成立第四分公司,經理會讓呂助理暫時兼任。秀秀,你想不想去?如果想去隨時可以去,呂助理也非常想要你過去。”文秀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不過呢,在哪裡都是好好乾活,其實是一樣的。安排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我沒有意見。”曾叔叔鼓勵她說:“新的地方更辛苦,也更鍛煉人。我看,你去新的地方也不錯,你的能力很強,沒有你乾不好的工作。”文秀不好意思地說:“叔叔可彆這麼說,我也隻能乾點具體的事,稍微複雜一點的工作我就不知所措了。”曾叔叔耐心地說:“這都有一個鍛煉的過程,每個高級領導也都是從基層工作開始的,慢慢就學會了。一步一步往前走,隻要用心,沒有乾不好的工作,秀秀你肯定行的。”文秀不好意思地笑了。
曾夫人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說:“秀秀,後天是正月十八,正好是星期天,你有事沒有?”文秀搖搖頭說:“我沒事,阿姨您有什麼事就說吧。”阿姨鄭重地說:“後天小芳的爸爸媽媽要來登門,咱們要做好準備,好好招待他們,你來給我幫忙,我就心裡有底了。而且人家傳話過來,說一定要你過來。”
文秀聽了知道這是兩親家見麵給他們訂婚,這當然是大事,這需要好好籌劃籌劃。她對阿姨說:“這可是大事啊,要及早準備的。”阿姨認真地說:“是啊,多虧你來了,他們誰也幫不了我的忙。來,秀秀咱倆好好計劃計劃。”文秀一邊去找了紙和筆,一邊說:“阿姨,你說我記,咱們打算做什麼,做多少,先計劃好,明天就可以去準備,這樣後天就不會手忙腳亂了。”曾夫人讚歎說:“還是秀秀想的周到,今天咱們計劃好,明天照單準備,後天就簡單多了。不錯,就這麼乾。”於是,她們開始籌劃。
原來溫小芳第一次去婆家受到了款待,回到家之後,不敢不向爸爸媽媽彙報去婆家的情況,爸媽一聽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爸爸溫若水是從鄭州調過來工作的,在安陽地區行署認計劃委員會主任,溫夫人是隨著丈夫來的。他們對於女兒擅自登婆家門的魯莽行為感到很不滿,但是木已成舟,隻好承認這個既成事實。他們又趕快邀請曾子健來家裡,子健馬上給爸媽作了彙報,媽為他做了準備。溫家對子健很滿意,但是他們總記著溫小芳第一次貿然去婆家的事,覺得這是一種嚴重失禮的行為,總想彌補這次過失。但是,年前都非常忙,沒有時間,年後曾義寬一家人去了湖南,這幾天才回來,而子健和小芳他們再要幾天就開學了,所以他們通過小芳傳話給子健,讓子健轉告曾義寬夫婦,他們要來拜訪的意思。曾義寬夫婦得到了這個消息,非常重視,唯恐禮數不夠。
本來應該是曾子健先征得溫小芳父母的同意,先去溫家,等於是求婚。然後溫小芳來曾家拜見公公婆婆,這樣就等於確定了他們的關係,以後雙方就可以隨意相互往來了,等到他們談婚論嫁的時候再啟動下一步的程序。但是年前子健帶小芳突然來家裡打亂了這些既定的步驟,顯得太隨意了。好在曾家隨機應變,正確應對,沒有讓事態往不好的方麵發展。小芳第一次去婆家,是不能太隨意的,應該充分準備,但是兩個年輕人沒有考慮那麼多,隨便就來了,這讓曾家有點措手不及,年輕人可以不懂禮數,但是曾義寬夫婦卻不能不懂禮數,雖然有點手忙腳亂,但是他們儘快準備,不失禮數地熱情招待了第一次上門的未來兒媳婦,做的非常到位。這件事讓溫家慚愧不已,他們本來也知道女兒談了個在上大學的男朋友,也沒有在意,覺得確定關係還需要一段時間。
那天晚上小芳回來一說,小芳的爸爸喊一聲:“壞了!”小芳雖然有點明白,但是還不是很明白。她媽媽解釋說:“小芳,你覺得和曾子健可以確定關係嗎?”小芳隨意答道:“無所謂啊,也可以確定,等一等也無所謂。”她媽媽進一步說:“小芳,如果沒有確定你們的關係,你就不能隨便去他家裡,因為他家的大人怎麼對待你呢?人家隆重接待你吧,你們還沒有確定關係;人家如果對你熟視無睹的話,是不是慢待了你呢?所以,你給人家出了個難題。當然,人家覺得不能慢待你,所以隆重而熱情地接待了你,這是曾家人懂禮數。反之,如果人家對你不夠熱情,你心裡是不是會感覺不舒服?這樣會不會給你以後的婚姻留下陰影?”溫小芳聽到這裡,不自覺地就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媽媽的分析。
媽媽接著說:“沒有確定關係的時候做事是要慎重的,不能隨性而作,關係一旦確定了,當然可以隨意一些。有許多事情,如果按正常的程序和規矩去做,是比較簡單的;可是如果不按程序和規矩去做,反而使事情複雜化了,或者造成不可繼續的結果,或者造成陰影影響以後辦事,甚至會把事情辦砸,等等。你們談戀愛的事當然是大事,那不是你們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的事,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誤會,給你們以後的婚姻留下陰影。我不是說你,其實這事子健也是有責任的,但是主要責任在你。因為無論是女婿上門,還是新媳婦上門,隻要是第一次,都必須當成大事,對於雙方都是大事,誰不當成大事,誰就是失禮。小芳,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小芳聽了,羞愧難當,紅著臉點點頭,表示同意媽媽的說法。
小芳的爸爸接著話題說:“不過呢,咱得感謝親家,人家把這個要落到地上的球給抄起來了,挽回了失序的局麵,沒有讓鑄成大錯。咱不能不佩服人家啊。”
他接著說:“既然到這個地步了,咱們就按照正常程序往下走吧。下一步就是,讓子健來咱家,等於咱們認可這個未來的女婿。”他停頓了一些,繼續說:“聽說華北冶金公司的老總就姓曾啊,好像叫曾義寬,小芳的男朋友不會是他兒子吧?”小芳搖搖頭說:“這我可不知道,我認識子健是在武漢,可不是在安陽。我也不關心他家的情況,隻看他這個人好不好,合適不合適。”她爸爸不高興地說:“你爸爸並沒有攀附權貴的意思,這是關心你,對方的家庭也是很重要的一個方麵,並不是說條件好不好的問題,而是說家庭對人的影響是很大的,大人的言傳身教是很重要的,這不是身份地位的問題,而是要看他們是不是善良、正直。如果是善良正直的家庭,哪怕人家是農民,我也不會不同意,如果不是善良正直的家庭,哪怕他們是高級領導,我也不會同意。”小芳笑了,說:“這還差不多。我真的不知道他家的背景,也沒有關心過這些。不過,我看曾伯伯可是比爸爸你更有風度,更像個大領導。人家說話很到位,看上去很大度,很寬容,很厚道,阿姨也非常好,看上去是個難得的家庭。”她媽媽替丈夫打抱不平說:“小芳,你爸爸不算是沒有風度的男人啊,他已經夠可以了。你不能一見公公,就把自己的爹給忘了。”小芳風趣地說:“媽你就胡說吧,一說你丈夫不比人家有風度,你就迫不及待跳出來抗議了,也顯得好沒有風度啊。”她媽媽也調侃說:“嗯,這妮兒一見婆婆,連親娘也不認了。”小芳撒嬌說:“你們再欺負我,我不理你們了。”說著,她站起來去了衛生間,她爸爸媽媽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