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佩軒與文秀擁吻在一起，文秀擔心佩軒心有不甘，就進一步解釋說：“佩軒，你知道的，我年前發了許多錢，勞動模範獎金、公司成功掛牌獎金、年終獎金、演出節目補貼和獎金、加班費、工資等等，我發了三、四百塊錢呢，這在其他單位是不可想象的，當然這有偶然成分，比如勞動模範獎金，地區發一百，還有公司配套五十，是一大項。不過其他方麵，我做的也不差，演出節目我就拿了補貼和獎金五十塊錢。以後這些就不一定會有了。平時也就是工資、加班費，這些也夠咱倆花了，花不完的。年前我發的錢都給媽了，她不要，隻是說給我保存著。家裡有爸爸的工資，不缺錢，爸媽總是勸我趁年輕要好好打扮自己，穿衣服不能太寒酸。我想著，你從來都是一副不土不洋的普通人樣子，舍不得穿一點時尚衣服，如果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會招惹是非的，我也就是打扮得莊重大方而已，我已經是有婆家的人了，不能看上去跟要引領時裝潮流似的，那樣會招蜂惹蝶、招惹是非的。家裡還非要給我買手表，我堅決不同意，想著自己剛上班就戴手表，太張揚了。可是家裡一家人給我施加壓力，爸媽要買，二嫂早就要把她原來戴的手表給我，大嫂說她要把她的手表硬塞給我，我一看這陣勢，隻能屈服。一家人都是為了我，我如果堅拒他們，就太不近人情了。所以隻能屈服。”佩軒插話說：“你的意思也就是說，如果我拒絕你，也是太不近人情了。是吧？”文秀嘟囔說：“我沒那麼說，你說的。我隻是說我自己，我不敢說你。”佩軒隨意說：“你就是說我了，我也怎麼樣不了你。還是得聽你的，不然，你又是又哭又鬨的，跟個潑娘們似的。”文秀抗議說：“不許說人家是潑娘們，潑娘們也是你的潑娘們，人家隻是在你麵前撒潑，偷偷地跟你哭鬨，也沒到彆的地方撒潑哭鬨。”佩軒沒好氣地說：“嗯，還慣著你到外麵撒潑呢，敢到外麵撒潑，看我不捶扁你。”文秀笑著說：“哼，我才不怕呢，你不知道說過多少次要捶人家，一次也沒捶過，都是人家打你。”她說著，就把嘴唇湊過來，兩人又吻在了一起。
文秀嬌滴滴地說：“人家已經是你的娘們了，以後你生活上的事要聽自己娘們的，好不好？”佩軒打趣說：“我說好還是不好，都沒用，我說了什麼也不算，最後還是要聽你的。”文秀隨口說：“人家是你的娘們呀，你不聽自己娘們的，你想聽誰的？家裡都是女人當家，如果我啥也不管，家裡肯定亂七八糟的，你願意嗎？”佩軒抱住文秀說：“好了，再怎麼說，還是最終聽你的，誰讓你是我的娘們呢？”文秀不滿地說：“隻顧說話，忘了打毛衣了。都是你，拉著人家說話，耽誤我好多活。”說著，就從坐在佩軒腿上站起來，坐到床上去，拿起在打的毛衣打起來。
佩軒看著他眼前的這個女人，知道她關心他勝過關心她自己，美麗、善良、溫柔、剛強、能乾，他覺得自己不能讓她失望，以後再彌補她吧。
天快黑了，文秀放下手中的活計，去問媽做什麼飯，她要求來做飯，媽說已經在煤火爐上燒水了，就做玉米糝吧，炒個立幫白菜就中了，文秀爽快地說：“媽，您說了就中了，我來做，您歇著吧。”她係上圍裙，一副家庭主婦的樣子，開始做飯。佩軒看著她，笑了。文秀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對她的讚許。
文秀做好了飯，解下圍裙，準備吃飯，媽讓文秀和佩軒先吃飯，文秀不肯，說：“爹和小根馬上就回來了，等一會兒吧。”一會兒，小根和爹陸續回來了，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佩軒拿過來半瓶酒，給每人倒了一杯，都喝了，他又倒，小根說：“哥，我不要了，晚上還要做作業。”佩軒就沒再給小根倒酒。他給爹媽又各倒了一杯，爹媽說隻喝兩杯，文秀也不要了，他自己也不想喝，結果半瓶酒也才喝了不到一半。吃完飯，文秀也不讓媽收拾，她收一下，洗了鍋碗瓢盆，收拾停當，就又和佩軒去了他的房間。文秀一邊打毛衣，一邊跟佩軒說話，過了一會兒，文秀直率地說：“我該走了。”兩人穿好衣服，文秀去跟爹媽打招呼，然後佩軒和文秀出門去劉莊。一路上兩人說說笑笑，到村口照例下車，兩人擁吻一會兒，然後佩軒把文秀送到家門口。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說：“文秀，你家糞坑滿了，該挖了，趁我沒走呢，我去幫著挖了吧？不然大哥一個人挖起來有點吃力。”文秀愣了一下，說：“還真是，我咋沒想到呢？你等一下，我問問家裡，看怎麼安排。”於是，佩軒在外麵等著，文秀去家裡商量。
文秀回家一說這事，一家人都意識到了，但是都反對佩軒來挖糞坑，讓沒過門的女婿來挖糞坑有點不好看。不過文秀堅持，非要讓佩軒來挖，她肯定地說：“天氣預報說十五元宵節附近還有大雪，如果不挖，就要等好長時間了。我大哥一個人至少要挖兩天，他還要好幾天才能緩過勁來。讓佩軒來，他倆趕一趕一天就乾完了。所以，必須讓佩軒來乾。”一家人也彆不過她，隻好按她說的辦。她笑著說：“好了，我去跟他說一聲，他在等著呢。”媽一聽就氣壞了，罵起她來：“你個傻妞！天這麼冷，你讓佩軒在外麵等著，你都不知道讓他進屋裡來嗎？我看你欠打！”一家人紛紛指責她，大哥大嫂趕快到門外去拉佩軒進家裡來。佩軒懇切地說：“大哥大嫂，我不進去了，沒事。”大哥拉著往家裡走，佩軒隻好推著車子進院子裡，然後進到堂屋。媽還在責罵文秀，佩軒聽明白了，忙說：“媽、爸，不怨秀秀，她要我進屋，是我非要在外麵等，彆罵她了。”媽氣猶未解，說：“這個妮兒越來越傻了，讓她自己站外邊一個鐘頭，看她知道不知道冷！”一家人都笑起來。佩軒笑著說：“媽您彆生氣，真的不怨秀秀，是我走了一路，不覺得冷，非在外麵等一會兒不可，沒她的事。”文秀自知辦錯了事，挨罵也不敢吭聲。這時候看佩軒進來替她承擔責任，才不好意思地說：“媽罵我罵的對，我是不該讓佩軒在外麵等著，我隻是沒想那麼多。好了，爸、媽，你們打我一頓也應該，誰讓我做錯事呢？佩軒你明天來吧，一家人都不讓你來，就我一個人堅持要你來。”佩軒接話說：“好的，咱家的糞坑也確實該挖了，不然一下大雪，就可能到月底了。沒事的，我跟大哥，一天就挖出來了，不費多大事。”他告彆了一家人出來，讓要送他的人都留步在堂屋門口裡邊，隻有文秀送他到大門外，文秀歉意地說：“佩軒，對不起。”佩軒悄悄地說：“沒事，我明天一早就過來，你也起床早一點，把鋼叉和雨鞋給我準備好，把大門打開就中了。我來了就悄悄乾，不要驚動家裡人，好吧？”文秀心領神會，說:“好，你路上小心啊。”佩軒隨意說：“我知道，你回家吧。”說完就騎車回賈莊了。
佩軒因為看到自己家的糞坑該挖了，他同時也想到了文秀家的糞坑也該挖了，他想，先給文秀家挖出來，然後再挖自己家的。這時候立春沒多久，天冷且短，他擔心一天挖不完，所以想早晨早點過來悄悄先乾，這樣自己可以多乾點，讓大哥少乾一點。
佩軒回到家，媽還沒睡，在等著他回來。他給媽說了明天去文秀家挖糞坑的事，媽直率地說：“你去吧，一個女婿半個兒，你也該乾，人家文秀給咱家乾活比你給她家乾活多多了。”佩軒接著說了後天準備挖自己家糞坑，他自己乾，不讓小根乾，因為小根要高考，時間緊，要保證他的學習時間。媽有點擔憂，說：“你一個人挖恐怕一天挖不完。”佩軒說：“我早點起來挖，如果實在挖不完，就大後天再繼續挖。”說完就去睡了。
佩軒的生物鐘很準，第二天早晨六點來鐘，天還沒亮，他就起來了，簡單洗漱一下，就騎車直奔劉莊。到了文秀家，他看大門虛掩著，就知道文秀已經給他準備好工具和雨靴了，果然，他輕輕打開門的時候就看見了鋼叉和雨靴，還有一個保溫水杯。他換上雨靴，拿起鋼叉就乾了起來，沒一會兒，文秀就過來輕聲問他要不要喝水，他搖搖手說：“不要喝水，我這沒事，你去忙吧。”一邊說，一邊不停地乾活。
文秀也用鐵鍁把他挖出來的糞肥往外邊撥拉，看到街上有人了，文秀就趕快回到院裡。過一會兒她又過來，讓佩軒悠著勁乾。佩軒客氣地說，“你去家裡吧，這裡不需要幫忙，有人來看到咱倆在一起還有點尷尬。”文秀隻好又回到房間去打毛衣。
佩軒乾了半個小時的時候，文秀又過來給他遞水喝，他“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又遞給了文秀，接著乾活。文秀關上大門，又回房間打毛衣去了。
到做早飯的時候，媽起來了，也沒發現什麼，照例打開火爐，燒水做飯，文秀過來，說：“媽，我幫你做飯吧。”媽不解地說：“秀秀，你今天起這麼早乾啥？也沒啥事，多睡一會兒吧。”文秀隨意說：“我睡不著了，就起來了。”餾饃的時候，文秀悄悄多餾了兩個饃；做玉米粥的時候，她也悄悄多加了兩碗水；媽要炒蘿卜絲，文秀說她來炒，媽給她拿來兩個大蘿卜，她又拿了一個蘿卜，媽疑惑地說：“兩個大蘿卜就足夠了，一般還吃不完，你又拿過來一個，哪能吃完呢？”她乾脆地說：“媽，沒事，我多吃點。”媽也不明白，隻是說：“嘿嘿，這個妮兒做啥事主意特彆正，誰也彆不過你，你做飯你當家，你想咋樣就咋樣吧。”文秀嘿嘿笑了笑沒吭聲，隻管忙著炒菜。
佩軒稍覺得累的時候就停下來，喘喘氣，然後再接著乾。他也不敢一下子乾得過頭了，那樣會出醜的，比不得在自己家裡，這是在劉莊。雖然他沒有狠勁乾，也乾出了不少活。街上有人注意到他們家挖糞坑，就過來看，一看這人不認識，就問：“哪兒的貴客啊，幫著文明挖糞坑？”佩軒也不好意思不回答，隻好說：“不是啥貴客，沒事了來幫幫忙。”人家遞煙過來，說：“吸根煙，歇一會兒。”他急忙搖搖手說：“謝謝，不會吸煙。”這人說：“你這樣乾，到中午就挖完了。”佩軒謙虛地說：“我挖的不快，估計下午才能乾完。”
文秀炒好了菜，怕涼，蓋在鍋裡。她看看手表，佩軒已經乾活一個小時了，該叫他出來吃飯了，於是她拿著水杯去找佩軒，出了門就看見有人在跟佩軒搭話。那人已經看見她了，她隻好上前打招呼：“二栓叔，吃過飯了嗎？”叫二栓叔的人吸了一口煙，說：“沒吃呢，今天都正月十三了，我去地裡看看，要不要澆地，回來看見你家在挖糞坑，就過來看看。秀秀，這是哪來的貴客呀？你大哥還不勤快點，怎麼讓人家客人來乾這活呢？”佩軒搶著說：“是我自己要來乾的，我閒著沒事，來乾點活。”文秀不好意思地說：“他是賈莊的，不是啥貴客，也沒啥不該乾活。”二栓叔沒想到文秀這麼說，一時有點不明白，他馬上意會過來了：“哈哈，秀秀，這是你的女婿呀？我說呢，你怎麼這麼說呢？唉，秀秀，你真是找了個好女婿，人家是大學生，還幫你家挖糞坑，難得的好人。”
二栓叔是他們的生產隊長，在隊裡威望很高。他的幾句話說得文秀不好意思，文秀客氣地說：“二栓叔到家裡來坐吧，我爸在家呢。”二栓叔搖搖頭說：“不了，我馬上回家吃飯，上午要安排澆地的事，有空了再去找你爸噴空。”說著，就走了。文秀讓佩軒上來洗洗吃飯，佩軒隨意地說：“好，你先去吧。”文秀走了，他又使勁乾起來，準備乾一會兒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