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多了,又記不住每個人的臉,沐言伸出手,探了探這人的鼻息,溫熱的氣息打在手指上,卻是很虛弱,又出的氣沒進的氣,在死亡邊緣徘徊。
人還活著,沐言拽著這人的腦殼,將人往上拽,相信快走到彼岸花叢邊緣的人應當不是普通人,拽一下應該死不了。
沐言猜了個大致,兩隻手拽著腦袋,沒用多大力氣,花海的土壤鬆軟,一拽就拽上來了。
那人麵色蒼白,麵無表情,脖子以下的衣服沾染著少量的泥土,純黑色的一套,可不就是異人的代表。
沐言呼出一口濁氣,拍一拍男人身上的土塊,對方的身體僵直,直愣愣躺在地上,雙眼無光,怎麼看都像走不了路的樣子。
此地不宜久留,男人被幻象吞噬了心智,也不知怎麼回事將自己埋在了土壤裡,氣息萎靡不振,再晚一點,他就要死了。
沐言一把拎起男人,往花叢外衝去,他儘量讓自己的情緒達到平靜如水,步子沒有太過,因為激動,心跳過快也容易影響情緒。
他眼看著要到了出口,眼皮子陡然一跳,感覺有不好的事發生。
轟——
嘩啦,嘩啦——
耳畔中有幾聲爆炸,還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土塊往下落的響動,沐言知道要出問題了,腳步更加急促,朝後淡淡瞥了一眼。
也正好是這一眼,背後有個超級大的火紅色花苞張開了,內裡是密密麻麻的牙齒,而後麵不隻一個,一共有三個,三個大嘴齊齊劃開空氣,夾帶著實質化的粉紅色霧氣,發出嘶鳴的聲音,衝著他而來,
不看這一眼,沐言兩個人就要被三朵食人花吞進了肚子裡,他知道此刻不能有太劇烈的情緒波動,否則很有可能花香趁機侵擾了精神狀態,食人花可不會講道理,等他們恢複正常了再攻擊。
飄來的食人花,張開可以一口吞掉一人的大嘴,三個同時攻擊,堵了三個可以躲避的方向。
往前跑是最不明智之舉,大嘴花本身速度超級快,這裡又是它們的地盤,沐言想趁時間跑出去不如留下來戰鬥。
沐言對付花香沒有任何辦法,不代表他自身弱的連三朵花也沒辦法搞死。
他舔了舔舌尖,丟下男人。
猜的沒錯的話,吞噬絲對它們的作用不大,那三團粉紅色的東西便是花香的凝聚物,沐言靜靜地立於地麵,平靜的眸子裡倒映出三朵食人花的影子,他抽出砍刀,單手執刀,被食人花帶動的空氣迎麵撲來,一股濃鬱的花香如清風般,吹亂了沐言的黑色碎發。
他眼神堅毅,沒有任何的懼怕之意。
花香沁人心脾,也同樣模糊了他的感官,他的視線內,自己站在一片混亂的環境中,實則還在花叢中,想扭曲感官,沐言輕嗤一聲,在關鍵時刻閉上了雙眼。
沐言站在原地沒動,三隻食人花以為他已經被幻象困住了,激動的往前衝,沒安排任何的防禦手段。
等到衝到麵前時,耳邊風聲呼嘯,沐言憑借多年與鬼切磋出來的戰鬥經驗,認真聽,雖然風聲很雜,但這也難不倒他。
十米,九米……三米。
距離食人花攻擊他,不到十秒鐘,沐言卻在心底上演了百種抵擋方法,它們距離不到三米,巨大的身影籠罩了沐言修長的身形,腥與香混雜出格外作嘔的氣味,百種方法,沐言選擇了最簡單粗暴的一個。
執刀的手往上翻轉,劃出淡藍色的月牙刀鋒,因為食人花根本沒有防禦,被砍了個措手不及,他身上被噴了一身的冰涼液體,而其餘兩隻食人花沒有停止動作,繼續朝著沐言撕咬,勢必要一口一口撕碎他的肉吞進肚子裡。
沐言非常鎮定,一擊以後往右躲閃,三朵食人花攻擊方向不同,執刀砍到了右邊攻擊而來的食人花,想當然右邊有了空隙,這兩隻本來腦子不大聰明,速度又超級快,他毫無征兆的身影一側,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腥臭的氣味一閃而過,鼻腔中的臭味被花香衝淡。
他穩定了情緒,睜開了雙眼,先抬頭看向了身後,兩隻食人花撲了很遠刹住了車,又張著大嘴撲來。
沐言麵無表情的眼神一掃而過,頭都沒有低下看一隻被砍了的食人花屍體,刀鋒快速往下紮了兩下。
剛拚合一個快要成型的花比之前的創傷更嚴重了,沐言瞥了一眼砍刀上的血跡,收回空間。
簡單粗暴的方式,隻有一種。
兩隻食人花撲來,沐言兩隻手握成拳頭,在它們眼裡,沐言隻是個普通人而已,用拳頭砸能用多大的力氣,一點也沒有在意。
剛被砍好幾刀的食人花想為此發聲:你們看看我,像是被普通人砍成這樣的?
兩方距離縮短,兩個食人花與兩個拳頭碰撞一起。
隻噗呲兩聲,食人花吃進嘴裡的拳頭砸穿了口腔。
沐言收回了手掌,嫌棄的甩了甩濃綠色的液體,抬腳往前踏了一步,食人花的兩具軀體不斷地抽搐,傷口以飛速愈合。
第一個被砍刀砍成兩半的食人花恢複速度也超快,這不,他剛一轉頭,就與兩隻食人花對轟的幾秒鐘,身上被貫穿的刀口愈合的完好如初,沐言皺著眉頭,趁著食人花沒來得及跑,又補了幾刀。
另一邊也補了個幾十刀。
三朵食人花沒有死,身體又在飛速愈合,沐言甚至都懷疑,它們是吸收土壤裡的養料才能做到這種程度,那對他也太不公平了,一直連續不斷的愈合再愈合,他耗費體力殺了,又飛速愈合,什麼時候才能殺死它們。
沐言望著三朵食人花,心有一計。
他古怪的一笑。
接著,就可以看到他一手拎著男人,一手拎著刀,刀上穿著三朵合並在一起的食人花,它們愈合,沐言就放下男人再刺幾刀,保準它們跑都跑不了。
離出口越來越近,沐言的心還是沉寂,放下男人,將三朵食人花猛錘了幾十下,錘的全身都是綠色腥臭的汁液,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液體,站起來腳踩三隻食人花,將刀一把拔出來。
他低眸注視著它們,將刀抬起,落下,抬起,落下……留下一片可以完好的皮子。
沐言用刀把它們串起來,繼續往前走。
踏出了彼岸花叢,一片乾淨的地麵,一座看似普通的橋,那是聞名的三生橋,它的作用可比彼岸花可怕的多,彼岸花是製造幻想,三生橋既製造又提取記憶加以利用,其中的關鍵就不用多說了。
嘩啦——
一大坨粘液從刀身上落於地麵。
剛離開彼岸花叢也就三四秒,刀上的三隻食人花便枯萎了,化為了一團綠色的粘液,沐言嫌棄的將刀尖低垂,等這些粘液不再流動了,才將刀收回了空間。
他手中動了動,側頭一看,男人動了動身體,呆滯的雙目中有了神采,胸脯上下股動,和剛才要死要活的樣子判若兩人,看著是沒什麼大問題了。
男人被放到了地麵,幾個呼吸間,他眨巴了幾下眼睛,因為一直睜著眼,眼睛有些乾澀,眨巴了好久才逐漸恢複。
“沐半王?”
一看到沐言在麵前,男人不由得驚呼出聲。
他沒有出禁區,不知曉外麵的情況,要是知道了沐言的事跡,可能現在都不敢直視他。
沐言點頭,問道,“為什麼來彼岸花界,靈王呢,他們都去哪了?”
“半王有所不知,記載中,夢語禁區深處,有可以讓巔峰王踏出最後一步的禁物,半王也能成功邁入王級。”男人長歎一口氣,“我已過三十,邁入A級十年過去了,也沒有觸摸到半王的門檻,我是自願來到這裡,想要謀取一次升級的機會。”
“沒想到見到了傳說中的彼岸花,醉生夢死,靈王帶領一眾人,應該去了深處,記載中寫過,要穿過三生橋才到達血河。”
資料太多,沐言大致瀏覽了一遍,就把重要的細節,比如鬼穀,青山病院,海龍天這些位列前幾的禁區,多看了兩眼。
沒想到異人庫裡還記載了血河,以及深處的禁物。
沐言“嗯”了一聲,深沉的目光望向三生橋,果然如猜測的一樣,靈王去了禁區深處,他抬腿往橋那邊走,身後的男人張了張嘴,手掌張開,欲言又止,沒有說一句話。
後麵的彼岸花叢,前方隻會更危險,但是,他自己一個人肯定穿不過彼岸花海,硬著頭皮跟上了沐言的步子。
聽到細碎的腳步聲,沐言把剛要踏上橋的腳收了回來,叮囑道,“記住,除了往前走,千萬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任何東西,這裡是禁區,不存在你的家人朋友愛人,必要時連我都不要相信,隻管往前走,隻要出了三生橋,就算是安全了。”
這些都不是異人庫裡記載的,也不知道沐半王是怎麼知道的!
男人把內心的想法抹除,回答道,“好,我知道了,多謝半王提醒。”
沐言一言不發,其實他告訴了也沒有用,進了裡麵,腦子空空蕩蕩,話全都忘了,隻是沐言還是對此抱有一絲希望。
既然跟來了,沐言自然是想讓每個人都活下去。
他抬腿邁入三生橋,身後的腳步聲消失,周圍陷入了一片安靜中。
極致的安靜最令人窒息,沐言連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都聽不到,被什麼詭異的力量抹除了。
橋邊有一個背對著的影子,沐言沒走幾步就看到了,他的腦子直接將影子帶入了遲予安,這就是三生橋的力量,就算極力否決,內心也不斷地回放遲予安的背影,與前麵的人相當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知曉這人的樣貌,沐言的心跳不受控製的加快,環境似乎是想要製造浪漫,他聽到了心跳的聲音,還有鞋踩在石頭上走步的響動。
沐言在人影後一米處停下腳步,一隻手背後,已經做好了背刺的準備。
他輕抬步子,往前挪動一大步,一柄小巧的手術刀快速抵在那人影的脖頸處,剛要用力,眼前一片模糊,籠罩了一層光與暗的霧氣,一會是白色的一會是黑色的,周圍看不清晰,就像是餘光看到的那樣,不論怎麼看都不太真切,隻有那人影站在中間,格外引人注意,也是看的最清晰的,他的記憶如潮水般退卻,握著手術刀想要割開男人的喉嚨。
一秒後,他根本不記得自己要做什麼,拿著手術刀的手顫抖,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滾落了很遠。
再一轉眼坐在了一個搖搖椅上,房間的布置大多數是紅色,處在這種環境,他卻沒覺得有什麼怪異,對此沒有一點懷疑。
砰,砰——
沐言站起來,走到門邊開門。
“遲予安”站在門外,倚靠在牆邊,對著他輕笑,“寶貝,你起來的好早,外麵的天還沒亮吧。”
聽到他說的話,沐言往後看了一眼,落地窗外,黑色濃鬱的看不透,他回過頭,肚子適時傳出一陣咕嚕嚕的叫聲。
“怪不得起來的這麼早,原來是餓了,早說嘛,我都做好早餐等著你了。”
沐言的記憶中遲予安天天給他做飯吃,但就是覺得怪怪的,忍不住問道,“你會做飯?”
“怕你吃零食不健康,特意學的,你忘記了?”男人輕笑,“每天給你做飯,什麼時候寶貝也給我做一次,看來我可要努努力,讓我家寶貝耐心的做飯給我吃。”
“嘖……”
越聽這句寶貝越奇怪,沐言砸吧著嘴,沒有說出來,隻當今天起太早了,腦子沒反應過來。
下了樓,沐言坐到了餐桌上,一大桌子菜挑逗的肚子叫的響亮,他咽了一口唾沫,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塊肉,習慣性放到鼻尖聞了聞。
也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塊肉應該是腥臭味撲鼻,吃起來一言難儘。
不過沐言聞了一聞,香氣灌入了鼻子,勾動著肚子的饞蟲,他直接放進了嘴裡,咀嚼兩下。
肉質鮮嫩多汁,滑而不膩,口感不錯,他給出了相當高的五星好評。
隻不過沐言又吃了幾口卻沒了胃口,下樓前肚子空空蕩蕩,吃了幾塊肉,幾口熟菜便吃不下去了,沐言不好意思的笑笑,畢竟做了一大桌子美食,拂了對方的美意,他很過意不去。
“對不起啊,我吃飽了,實在吃不下了。”
“沒關係,隻要寶貝開心就好。”男人站起來,過來想要拉住沐言的手。
沐言下意識避開,發覺自己的行為過激,抬頭看向“遲予安”,將手放在心口,平淡無波的心跳,毫無波瀾的情緒,麵對愛人的好意,怎會……肯定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