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忘川,三生(1 / 2)

現世的醫療水平,無法達到這種程度。

或許這是一種精神汙染,讓沐言潛意識認為自己的身體恢複了元氣,實則一點也沒有發生改變,哪種情況而言,沐言都覺得無關緊要,能大幅度改造感官與記憶,就算發覺了什麼也無法做出切實的改變。

城市隻有一條路通到儘頭,沐言望遠看,好似看到了一片絢麗多彩的線條畫,眨眼又消失了,視線所及之處,隻有一片白與黑交織的影子,不走近看,根本看不出來那到底是什麼。

沐言本就是要穿過城市的,一條大路通到底,周圍又沒有其他的路線可走,邁步往前走,警惕地看著四周的建築。

城市風格迥異,各色燈光交叉,不看倒塌的建築,他甚至以為回到了現世的繁華街,穿過了一大片建築,沐言一直往前走,飄浮的光球從空中飄來飄去,就在頭頂不遠處,一伸手就可以夠到。

不知道光球是什麼,沐言不敢動手觸碰,儘量避開了光球。

穿過了一片街區,沐言有點能看清前方的東西,那是一個諾大的飄浮橋,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拱橋的底下沒有任何支撐的柱子,一點建築的材料沒有,完全是浮於空中的,連接著城市儘頭的路,一個弧形,橋麵實在太大了,而且弧線的弧度,根本看不到橋的另一邊是什麼,可能真正走上去才會看到吧。

他走近了,離橋差不多隻有一百多米的樣子,離得越近,就越看不到橋的原貌。

沐言總有一種感覺,橋長至少有個三四百米,這麼寬的浮空建築,要是沒個三四百米根本說不清。

忽然,他的眼前有黑白色光線閃過,也是剛才見過的光,沐言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這麼近的距離,是看到了時而忽閃的黑白光暈,原來是橋上所帶的風景,見識過了浮空橋,莫名出現的彩色,黑白色線條他並沒有覺得不對勁,橋與線條整體來觀看,它們之間有一種怪異的違和感,讓沐言沒有過多驚訝,反而下意識覺得本該如此。

走過了一段路,從遠看到近處,完全不一樣的風景,濃重的油畫感襲來,像步入了不切實的童話,油墨彩編織成一道道可供人觀看的彩虹,離沐言有個兩三米,似乎是為了更好的觀賞價值,彩虹不斷地擴大,直到覆蓋了他視線所及的橋麵。

沐言看了一眼,內心隱隱放鬆,警惕心一下子消失了,他回過神往橋邊的扶手走,走了大概二七來步,明明就在眼前的建築,卻根本觸摸不到,他又往前走了一半的路程,眼睛緊盯著前麵,自從往那邊走,他早就有所發現,眼神直勾勾根本沒離開過,在眼中不變的距離,腳步卻已走出了三十步,以橋的扶手與眼睛為觀測線,大抵根本沒離開過原地。

也不能一概而論。

有另一種猜測,橋麵根本沒有儘頭,沐言乍一看,心頓時沉入了穀底,警惕心十足,美好的童話般圖畫,一眼寬闊又眼中看不到危險的石橋,潛意識讓人降低戒備之心,不過這樣設計的目的是什麼,總不可能好心的為了人情緒著想,沐言轉眼再看弧線的最頂端,那一端,會是什麼樣子他倒是挺好奇的。

想著直接往前走,有了大前提,沐言最怕的事,橋麵根本走不到儘頭,也不能回頭,上橋前全部都看過了,城市的路口隻有一條路通到底,異人能走過,他也肯定能過去。

但是,若是一開始就錯了,比如自己的腦子被什麼亂入的力量影響了,導致看到的東西都不是真實的,彆說什麼出不出口,他現在留連在哪都不確定,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所謂的精神汙染,一定程度上改變記憶,認知,眼前不一定是真的,但他必須往前走。

沐言定了定心神,舌尖舔舐乾澀的嘴唇,咽下一口唾沫,或許是心理作用,他的嗓子乾的難受,心頭像被小貓爪子抓撓的癢,奈何情緒卻在潛移默化中一點點低沉,眼神逐漸平靜,他不是在裝冷靜,是情緒影響了麵部表情的變化。

一步,兩步,三……

不用太多步,至多走了二十步,沐言感受到了向上的斜坡,走步一步步更加堅定,有斜坡代表他上來了弧線橋,隻要走到正中央,從上往下俯瞰全景,就算一切是假的他也認了,鬼道高一籌,製造的幻想太真實了,沒辦法脫離隻能等死了唄。

“死亡”

人生隻有一次。

沐言經曆了很多次死亡,對“死”太熟悉了,誰人能有他死的次數多,麵對死亡,同等於墜入深淵,感受其中的痛苦掙紮,就算知道前路賭死,注定是死局,次數多了,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

一句話“唯手熟爾罷了”

沐言沉著冷靜的態度,與之前那個他性格不符,若是讓彆人看,卻根本發現不了其中的不同。

前麵的沐言怕死,一樣會闖,恢複記憶後的沐言,覺得死不是什麼大事。

人生一次的大事,在他看來既沒意義又不感興趣。

一步一步成功踏上了斜坡的頂端,沐言立於原地,往下俯瞰。

一樣的橋麵,隻是色彩搭配不同。

這邊是猩紅與淡紅色交織,一張張五官端正,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血色皮膚麵孔麵無表情的注視前方,而這個前方,是麵對著橋麵斜坡的一端,沐言是站在的,它們注視的方向並不是自己。

或是沐言的目光打擾了它們,一張張臉齊刷刷的抬起頭,空洞無神的眼神聚焦在沐言的身影上,麵上沒有表情,對於它們而言,有人的到來驚不起任何的波瀾。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被這麼多的目光注視,沐言怪不好意思的,同樣以冰冷的目光麵向它們。

十多張臉,十多雙眼睛,對上一張臉,一雙眼睛,沐言毫無心理壓力。

沉默了幾秒,它們的目光錯開,又低下了頭,沐言蹙著眉,不解的往前走出一步,十多張人臉沒做出反應,把沐言當成了空氣對待。

既如此,沐言大步流星往前走,也不顧及什麼,照常走路。

反正橋麵大的很,他繞開了人臉,餘光時不時觀察著,就怕它們忽然動了,被觸發了什麼禁製攻擊人。

好在,沐言走到了橋頭,那些人臉也沒有反應,提著的心放下了,他腳步邁出,落到了踏實的地麵。

離開了石橋,他這才仔細觀察著前方。

如果猜得沒錯,石橋下來便是通往血河的最後幾步。

冥界有一花,名為彼岸花,彼岸花叢穿中過,三生橋下淚婆娑,忘川斷石投胎往複,死人過。

彼岸花釋放出特有的香氣,讓人迷幻叢中,流連忘返。

“流連忘返”四個字,是真的忘了歸途,永遠沉醉於花叢中。

要說彼岸花叢難以穿過,接下來更艱難。

三生橋會召喚出死者的亡魂,把人最想見到的人帶到麵前,實則亡魂代表的是鬼,還不是原裝,看到的隻是一個與幻想中一模一樣的假扮鬼而已,它能將關於那人在腦海中的記憶提取出來,模仿人的外貌,性格,記憶,做到完美無缺的模仿,最主要的是,三生橋本身就是將心中壓抑,一段難以忘卻的記憶再次複刻,假扮鬼從中扮演的角色便是心中所想,心中所念的場景。

每個路過三生橋的鬼,一生執念化作煙塵,一身血肉陰氣化作三生橋的養料,不僅要摧毀肉身,還要將最美好的一個畫麵中徹底摧毀,它完成了使命,痛苦便會永遠定格,源源不斷的滋生陰氣,執念更甚。

要問什麼人有把握闖過三生界,除非實力強大到不受任何壓製,或者內心堅不可摧,再或者,沒有七情六欲的人。

仔細一想,鬼的執念便是情感,何況是活生生的人。

過了三生橋,會有一顆巨大的忘川石,據說忘川石能往返前世今生,那都是假的。

沐言記得最清楚,那塊光滑美玉一般的石頭,觸摸冰涼滑膩,站在那,會有一股涼風,要是普通人在大熱天吹上一次,彆提有多好,根本不是吹空調吹出來的效果,也因為沐言肉體屬於半神之軀,所以沒有過多感受,普通人吹上一次,可能直接凍成冰雕了,一點也感受不到熱,這就是空調吹不出的效果。

重點是,一摸上去除了觸感,就會出現一個美麗的仙女(女鬼),全身鬆鬆垮垮的輕紗白色衣袍,令人羨慕前凸後翹的身材,那衣袍不規整的穿於身上,露出若隱若現的雪白色肌膚,芊芊玉腿,麵上一雙勾人的狐狸眼冷清的劃過來,淡色的薄唇微抿,二話不說,直接上來開打。

沐言當時都驚呆了,什麼也沒乾,這女人冷不防的上來就打人,幸虧他實力強,把女人砍斷了雙腿雙腳丟到了血河裡,才避免了一次世界大戰。

不過這也讓他親自驗證過了,觸摸忘川石根本不會見到什麼前世今生,那都是假的,傳言虛假,不可信。

沐言嘖嘖兩聲,他也蠢的要命。

傳言之所以是傳言,當然不可信。

看著不遠處望不到儘頭的血色花朵,沐言頭疼的要命,目前沒有空間中可以抵禦花香的物品,轉念一想,花香就算不聞,也會從毛孔中滲入,除非全副武裝,否則那香氣總有辦法傳送入身體,大概率陰氣護體也沒用,他舔了舔上牙膛,腦中閃過無數個想法,一一被否決。

考驗自己意誌力時間到了。

沐言向花叢中走,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欲望最深,最想見到的人,那他會看到什麼,是看到某個人。

他往前走,也並不是毫無準備,身上度上一層陰氣,將每個縫隙毛孔全都堵住,又捏了一顆藥丸放到舌尖下。

那顆藥丸是斷腸傅,腸穿肚爛,痛苦萬分。

一旦有任何異樣,沐言便吃下藥丸,疼痛是眾多法子中最好的,喚醒意識的必備良藥,沐言吃下斷腸傅死不了,最多也就是疼了億點,一會兒便可以恢複,疼痛對沐言來說算不上什麼,相比留連於彼岸花叢,若方法有用那肯定是賺大了,這種方法不頂用,沐言也有最後的保險,他身上的黑線密密麻麻的籠罩成了一個球體,將身體包裹嚴實,手腕上,脖頸處又纏繞了一根細線,吞噬的氣息遊蕩在這兩個致命之處,比疼痛更可怕的,是死亡的凝視。

但沐言覺得還不夠,反正吞噬絲吞噬完本體,反饋自身,除了體力不支一些,隻能靠吞噬絲供己的力量,好像確實不足以讓他感受到死亡來臨的氣息。

沐言內心毫無波瀾,吞噬絲沒有太大影響,可算是犯了難,暫時沒有特彆好的方式,隻有這幾層保險,他就當將近一下,視線被純黑色包裹,花叢應該就在前方,沐言直線往前走,邁入了花叢中。

甜蜜的香味瞬間撲入鼻腔,緊緊貼合身體包裹的吞噬絲與陰氣起不到任何作用,沐言早知如此,也沒必要去糾結太多,本就是抱著試一試就逝世的態度來到了這裡。

吞噬絲沒有用處,沐言抬了抬手指,絲線回歸了本體,沒了黑色包裹,他看清了彼岸花的全貌。

一朵朵嬌豔欲滴的大紅色花朵,張開了五瓣大開的花瓣,火紅色的亮閃閃的懸於花朵中心,彼岸花沒有根,離地麵十多厘米懸空,一簇簇花團錦簇,也有個彆的花朵單個,才讓沐言看到了它們本體。

不提彼岸花的影響,這麼一看,還是很漂亮的,香氣也異常的好聞,沐言漫步於田野之中,沉寂,安靜,沒有世俗的紛紛擾擾,要是有那個人在身邊就更好了。

他的腦子不聽使喚的想到了某個人,浮現出對方的笑臉,與溫柔如微風拂過的散漫語氣,叫他的名字。

(沐言,我喜歡你)

這句話的確影響沐言頗深。

在這一世沒有多少交情下,他們能互道心意,都是上天賜予的福分。

沐言腳步頓住,傻嗬嗬的笑對空氣笑。

(該吃飯了,張嘴,啊……)

他滿臉幸福的張開嘴。

突然發覺了有哪裡不對勁。

回過神來,沐言眼前一片模糊,揉了揉雙眼,一片火紅色映入眼簾,正在彼岸花叢中,他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一點沒有抵抗的就被幻想拖著往深處走。

沐言看了一眼身後,發現才走出了一小段距離,還能看到石橋下的空地,前方可是一望無儘的花海。

連斷腸傅都沒能咽進肚子裡,他對彼岸花的功效愈來愈加吃驚,又激動,在幻想中看到的果然是那個人。

沐言選擇繼續往前走,這次他更加的謹慎,儘量避免再想到一些不好的事,緊盯著前方沒有表情。

穿過了很長距離的一段花叢,沐言也是看到了儘頭的三生橋,宏偉壯闊的建築想不注意都很難,他趕緊快跑了兩步,情緒穩定在一定程度。

幻想隻是在情緒激動的時才會趁機而入,他隻要一直保持著無波無瀾的態度,內心不夾雜雜念,這段花叢也不是很難穿過去。

沐言走著走著,腳突然被絆了一下,往前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狐疑的往後看,火紅色的場景忽然變化,一眨眼來到了一個房間中。

大紅色喜袍加身,滿眼的都是紅色,他正坐在床榻上,等待著什麼人進來,明顯就是在結親。

沐言覺得新郎就是遲予安,滿懷笑意的等待著心心念念的人回來,等了沒過一會兒,一個人影推門而入,輕柔的關上門。

那影子脊背挺直,身形修長,看起來價值不菲的新郎服穿在他身上,簡直是如虎添翼,豐神俊朗,沐言一時間看呆了。

(夫君)

遲予安喚了一聲,嘴角的笑意漸濃,他往前踱步,來到沐言身邊。

沐言剛想說什麼,腦中一片混亂,他的全身像掉進了冰窟窿一樣寒冷,突然間如夢初醒般的大喘著粗氣。

又一次情緒激動,被幻想驅使了。

都怪剛才絆自己的東西,好端端的,花叢中怎麼還會出現這種情況。

沐言知道不能過於情緒激動,呼出一口氣,神色冰冷的回過頭,他倒是要看看,讓自己入幻的是個什麼玩意。

他蹲下身,小心謹慎的扒拉開彼岸花叢,看到了一顆腫大的人頭,那人睜著呆滯的雙眼,紅血絲布滿了眼睛,脖頸以下被埋在土裡,沐言對這張臉有印象,在風鈴基地開過會的異人,他也不太確定,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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