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源不斷的力量從腹部流向四肢百骸,打通了任督二脈。
他攥了攥拳頭,骨頭與骨頭摩擦的聲音哢哢作響。
圍觀的人看到老和尚呲牙咧嘴笑的表情,不由得皺眉,紛紛遠離。
他的笑容太古怪了,好像幾十年來沒有如此開心的笑過,引得很多慷慨解囊的人趕緊離開了。
隻有他自己知道全身瞬間充斥力量的感覺是多麼舒適,多麼的神奇,老和尚趕緊整理了衣袍,不顧其他人怪異的目光,向著亞連山走去。
【亞連山深處】
茂密的叢林被赤色包裹,天空蔚藍,地麵卻是一片猩紅,由此產生了奇怪的反差。
沐言懸於空中,腳步一踏,他不理解鬼的思想。
大鬼為什麼不在城市中心釋放鬼界,在偏僻的荒無人煙的山脈深處,豈不是多此一舉。
身體穿過一層輕快的薄紗,一陣天旋地轉,他來到了一個異世界。
從外麵看,這裡是一座懸浮於空中的寺廟,看不出有多麼的雄偉壯觀,近距離真正實切的站在一片由叫不上名字的猩色石頭鋪成的地板,麵前往上的台階直插雲端,最頂端是一座古銅色大鐘,一個身穿藍色破敗袍子的花白老人,立於大鐘前方,他的目光穿透了上百層石階,眼睛一眨不眨的俯視下方,好似穿過了一切障礙,在與沐言對視。
咚,咚,咚——
清幽的鐘聲回蕩在耳畔,猩色紅霧被鐘聲拍的蕩起一層層實質化波紋,他竟打心底裡認可此處便是古老的寺廟,肅然起敬的感覺油然而生,麵對老和尚不帶一絲雜意的目光,沐言竟然有些不自然的低下頭,仿佛被他看穿了內心的想法,看透了前世今生。
再仰頭去看,老和尚已經不在原地,腳步輕浮的往下踏著台階。
老和尚的長相端正,目光清澈,加上花白的頭發,一身單薄的藍色袍子,顯得他整個人有種說不上來的慈祥,不過,彆看他的外貌是個人類,卻是個實實在在的鬼物,沐言沒有出手攻擊,就那樣看著老人從台階上,慢慢向他走來。
老人的身影瘦弱,一步一步踏下台階,將孤苦一生展現的淋漓儘致,可從他淡漠卻麵帶善意的笑容來說,又覺得一切都壓不倒他,經曆的所有隻是成聖中的一環,芸芸眾生皆苦,不幸運以後儘是幸運。
上百石階,沐言耐心的等待老和尚走下最後一階,兩個人麵麵相對,老和尚還是一副笑容,從未變過。
沐言呼出一口濁氣,也勾唇一笑,向老和尚拱了拱手,“大師。”
單論實力,沐言可碾壓對方,若論心海,老和尚已經達到了無人可及的程度,他現在相信了世界上真有得道高僧,還恰好被自己遇到了。
一見麵,對方的氣質超凡脫俗便讓他油然起敬,世人皆說人鬼殊途,殊不知,無論是人死後成為的誕生鬼還是世界凝聚的衍生鬼,紅霧鬼,禁區鬼,現世鬼,與人族本就是同根同源,密不可分。
走到某一條道路的儘頭,超脫世界規則限製,便是神,最低等的神明為鬼神。
再往上,沐言便不得而知了,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也因為當時是半神之軀,才揭開了人類與鬼的聯係,要不然,可能鬼生一輩子都不知道原來人與鬼還有這層關係。
老和尚沒有回答,笑眯眯的注視著沐言,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反正他是沒有什麼惡意的。
“大師,您為何在此處張開鬼界?”沐言問道。
轉眼看了一遍寺廟的整個構造。
想起了街邊老和尚講的關於山神的故事。
難不成,麵前的就是……
沐言的眉頭緊蹙,山神的傳聞似真似假,可麵前的老人的確沒有展露出殺意,但也沒有跟自己說話,是不是真的如街邊老和尚說的一樣,許願?百試百靈?
他舔了舔唇角,這輩子沒有什麼心願,就是想見識一下真神,麵前老人一隻大鬼而已,肯定完不成他的心願。
又簡單的想了一下,剔除掉老人實力不允許完成的心願,他問道,“大師,能否完成我的心願?”
老人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
“能否告訴我,您在這裡張開鬼界的真正原因。”沐言恭恭敬敬的鞠躬,“這就是我的真實心願,請大師指點迷津。”
“有緣人,便可進入。”
老人沉重年邁的聲音倒是和他的形象相符。
他轉頭看向寺廟內裡,香火嫋嫋,飄出的白煙鑽入沐言鼻腔,意外的好聞。
那門口走出了幾個人影。
十多個穿著僧袍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眼神清澈,嘴角含笑,他們並不是被鬼界影響了神智,而是真的虔誠的雙手合十,嘴中吐出聽不懂的文字,似乎在向老和尚問好。
幾個人的麵相中和,每個人的長相偏大氣,或許是因為僧袍的原因,沐言甚至覺得,他們有一種不染塵世的違和感。
也許,真的像老和尚所說,有緣人便可進入,沐言隻是倚靠實力強行闖入,他自己沒有感受到而已。
沐言點點頭,默認了老人說的那句話,轉身走向了寺廟,沒有人攔著他,老人也慢悠悠的轉身,往樓梯上走,似乎在這裡,每個人都是一個個體,而且不被任何人打擾。
那些穿著僧袍的人沒有說話,也跟著老人往樓梯上走,沐言一個人進入了寺廟門口,看到了幾座雕像。
一個端莊的觀音菩薩石像,敞開衣服的彌勒佛,圓滾滾的光滑肚皮活靈活現,最後一位身高接近八尺,頭戴一個草帽,身上鬆鬆垮垮的衣袍,明明是石像,一雙空洞的眼睛,卻像有靈氣般露出沉重悲傷的情愫。
這的確是一座雕像,不是鬼,不是人類,沒有生機,沐言盯著那張模糊的臉看了幾秒,從中,像是有魔力吞噬著目光,讓他不忍移開。
好在沐言沒有被這股邪乎的力量侵染,彆過腦袋,不去看石像。
他又接著往裡走,將寺廟完完整整看了一遍,幾尊石像是門麵,後麵有開著的門,花草樹木,青色石階,幾個禪房立於中央,內裡有人居住的樣子,寺廟從外麵看是很大,實則裡麵很小,禪房後麵是雜草,樹林,沒有人打理後院,導致他沒走幾步就到頭了。
又回到了前院,沐言從底下抬頭往上看,大鐘前,是莊嚴肅靜的幾個人影,他頓時失去了興趣,這幾個人是自願留在這裡的,他也不好強製帶他們離開,沐言轉頭往山腳下走去,身體無疑穿過了一層薄霧,老人沒有為難他,直接讓他離開了,省的沐言強製破壞鬼界,傷害老人。
他騰空而起,離開了這座寺廟。
C級,D級鬼巢都在兩個不同的地區,沐言首先處理了C級,而後再回程的路上處理好了D級鬼巢,帶回來了許多的鬼物屍體。
兩個任務處理完畢,沐言趕緊回到了病院,這時候已到下午,他回到病院的時間不算太晚,天色大亮。
一棟走廊裡,大鬼殘魂正在與病人們交流,帶回來的小男孩安居在三棟,不用他督促,一切都處理好了。
到了深夜,沐言躺在病床上入睡。
沒多久,一個人影出現在病房門口,走廊的燈光熾白,那人的一半臉隱於黑暗,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半張臉籠罩於燈光下。
他不動聲色的推開門,病床上的沐言聽到了聲音,忽然被驚醒。
“誰?”
沐言先前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氣息,完全是被開門聲驚醒的,一棟的病院中,他住的房間禁止入內,這是在病人腦海中形成的禁令,所以不會有病人來打擾他,況且現在是深夜,敢來打擾院長睡覺,是過得不耐煩了,沐言確信不是病人來開的門,開門的另有其人。
他眯著危險的眸子,往門口看,一個全身籠罩於黑霧中的影子,瘦瘦高高的,似乎是一個男性,以他的能力,看不透那人真正的樣貌。
沐言沉聲問,“你是誰?”
那人沒有回答,往前踏出幾步,一個手臂的輪廓伸出,沐言以為他要動手殺人,警惕的從床上彈起,退至開闊的地方,眸子中閃爍著難以言喻的殺意。
誰知,人影隻是散去了周身的黑氣,一個清秀的少年郎嘴角掛著笑容。
“不認識我了?”
“靠啊,沈聽白,你嚇死我了。”沐言一見少年的麵容,沉沉的歎了一口氣,放鬆了警惕,他拍著胸脯一陣後怕,“誰家好人大半夜跑人家門口,把我嚇出個好歹,非得訛你一筆巨款。”
沒等沈聽白說話,門口擠進來一個黑發少年,長相,氣質堪稱一流,他綻開笑容,向沐言打招呼,“小哥哥,你好啊。”
黑發少年很有禮貌,沐言也勾唇一笑,“你好。”
一看沈聽白和黑發少年就是一起來的。
沐言向少年打招呼,沈聽白眸子微閃,壓下一係列複雜的情緒,轉頭瞪了一下黑發少年,似乎很不滿意他的舉動。
沐言捕捉到了沈聽白的情緒,茫然的遞給少年一個眼神。
黑發少年聳了聳肩,也不知道沈聽白什麼意思,麵上同樣是茫然。
兩個人很懵。
“那個,你大晚上來這,啥事?”沐言愣了兩秒,實在禁不住空氣中的尷尬,問道。
“當然是來看你的,好久沒見麵了,有點想你。”沈聽白回過頭,古怪的笑,這笑容這句話,差點把沐言的腦殼子晃的腦震蕩,他說啥?
什麼好久沒見麵,還想我了。
草,說話彆這麼gay裡gay氣的,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沐言尷尬的腳趾摳出三室一廳,撓了撓頭,硬著頭皮說道,“既然看都看了,是不是該……害,我困了,你們趕緊走吧,我這裡地方太小,容不下兩個人。”
“沒事,我可以睡地板,也可以不睡覺。”
沈聽白的臉皮異常的厚,拿刀砍不碎的那種。
沐言都明確趕人了,還特麼上趕門子鬨騰,老虎不發威,當他是病貓?
一想到之前的種種,沈聽白來無影去無蹤,他們來了沐言也沒有感應到,他憋著一口氣,好吧,他承認了,自己就是病貓。
沐言大大方方的坐到床邊,這是他自己的床,誰都不讓的那種,門口的沈聽白對上他的眼睛,兩個人麵麵相覷。
而黑發少年,好似非常不開心,一張臉完全冷了下來,空氣中的火藥味十足,他好像從沈聽白說想自己的時候,臉色就變得不對勁起來了。
沐言看著兩個人的氣氛,感受著屋子裡愈來愈冷的空氣,或許因為他談戀愛了所以開竅了,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明白了什麼。
第一次見麵,他不可能喜歡的是自己,最大的可能,這黑發小子,喜歡沈聽白!
沈聽白對自己說的曖昧話語,令他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彆提喜歡沈聽白的黑發少年,那肯定是吃醋了,醋味都特麼傳到沐言的鼻子裡了。
誰知,沈聽白視而不見,也沒回頭查看黑發少年的表情,一直對著沐言笑,笑容像四月裡的風,溫柔的眼神,倦怠的笑容,足以讓黑發少年對第一次見麵的沐言充滿了殺意。
沐言真的很想說!
沈聽白,看看你身後那吃人的表情,看不到也能感受到屋子裡的氣息吧,求求你,彆這麼看著我,我特麼真害怕!
還有那黑發小子,你管管你喜歡的人,你們兩個癲也彆癲到我家裡來。
“兩位兄弟,我要睡覺了,你們難道想看我睡覺!!!”沐言整個人差點被一個曖昧不清的和一個殺意凜然,要把他千刀萬剮的眼神給吞沒了,他很委屈,委屈到難以附加,要不是自己男朋友不在,用得著你們兩個狗男男鬨騰?
行行行,不跟你們玩了。
“咳咳,進來時我看了,隔壁院長室沒有人,我可以在那留宿一晚嗎?”察覺到沐言的不滿,沈聽白乾咳一聲,問道。
“可以。”沐言趕緊同意了。
這兩人趕緊走,彆來沾邊。
而後,沈聽白與黑發少年出了門,離開後還給他帶了門,沐言瞪了一眼關閉的房門,才舒緩了心情。
將被子蓋過頭頂,今晚誰都不能再打擾他睡覺。
窗外沒有風,沉寂的房間裡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他聽著自己的呼吸聲,閉著眼睛,意識逐漸朦朧,困倦襲來,正處於欲睡不睡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