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收兵(1 / 2)

一顆塞滿了怨念的子彈此刻射向了底西福涅夫人的頭顱,彈頭已經附上了女神的祝福。

然而熟知萊布尼茨學說的人都明白,“可能性”是這個世界上最奇妙的理論。在東方,煮熟的鴨子會飛走;而在歐洲,偶然性和意外被具象化為某個單詞,甚至某個女神。當然,今晚在威爾遜的房間裡,任何時運都無法發揮作用。

可子彈確實被擋下來了。

當卡門與威爾遜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發子彈的時候,從無臉的瑪格麗特的左耳中,掙紮著爬出了什麼東西。最開始似乎是一塊絨布,然後就變成了一支袖口,袖子裡伸出了一隻黝黑皮膚的手,這隻手很快就從耳朵中掙脫出來,餘下穿著西裝的一個男人,絲滑地從瑪格麗特的左耳中拉扯了出來,他似乎可以隨意浮空,宛如一道勁風,從卡門,啊不,現在應當叫阿格萊亞與威爾遜的耳邊掠過,在子彈即將擊中底西福涅的太陽穴之前,用兩隻手指夾住了它。

而這個皮膚黝黑,身形瘦削的男人,臉上始終掛著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威爾遜看到他表情的當下,便覺得十分熟悉。

是的,這副表情如同拓印一般,時常掛在瑪格麗特的臉上。

“抱歉啦,兩位,”來人操著濃重阿拉伯口音的英語說道。“還望恕罪!我親愛的朋友們,還望恕罪!我的意思是,您二位的手段太高明了,這很不可以。啊,見鬼,英語真麻煩,為什麼要有t和mustnt的區彆?我想說什麼來著?哦對了,兩位不可以在這裡殺了這個女人。”

阿格萊亞如臨大敵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她的神性明明照耀著兩個張伯倫,在光輝的庇佑之下,邪魔是不可能侵入或逃出瑪格麗特和威爾遜的身體的。

但眼前的這個滑裡滑稽的男人卻不知道從哪裡躥了出來,並且用兩隻手指憑空夾住了槍口動能503焦的柯爾特左輪發射出的子彈。這一點不得不讓阿格萊亞與威爾遜萬分警惕。

“麥爾西,女士們,先生們,這年頭的拍檔可不好找!她找我簽的合同裡規定了我得加班,媽的,我必須得保證,眼前的這個女人,啊不,女士,的安全。至少在她該去死之前,不可以在這裡丟了性命。至於她將什麼時候死,Un,?Duex,?Trois,啊,可敬的命運告訴我,現在還不能透露給你們!所以還請兩位稍安勿躁!”

扶了一下破損的單片眼鏡,新出現的這個角色簡直就是從威尼斯宮廷裡走出來的醜角。

威爾遜感到有些意外,而意外對他而言就意味著危險。

阿格萊亞的臉已經繃成了鐵青色。

而眼前這個歡快的男人還在手舞足蹈,甚至給自己鼓上了掌。

“我喜歡這個形象!哦我喜歡這個樣兒,為什麼每天都要穿著黑色的袍子,繃著臉像個討債的鰥夫!不能對著漂亮姑娘吹口哨,不能對著偷錢的小鬼吐口水,人生還有什麼意思!要樂嗬,女士們,先生們,要不要猜猜條子在白教堂區最愛抓的人是誰?當然是購買色情雜誌的教士們啦。我就說嘛,人類為什麼要禁欲,因為看上去很酷嗎?哦不,要燃起篝火,要烤起狗肉,要圍坐在火焰前吃喝跳舞!…。。

讓我來猜猜,啊,眼前的這位在發光的女士,您認識我!一個孤苦伶仃在這顆藍色圓球上遊蕩的我!哦您還認識巴庫斯!Bonjour!Ciao!應該為我們的相逢來一盤鹽水花生和醃黃瓜,再來一瓶伏特加!您的意下如何,阿格萊亞?”

被叫出名字的女神止不住地渾身痙攣了一下,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而威爾遜本能地感到眼前的人很危險。這種危險已經超出了他獨特的出場方式,就算這家夥穿著不合身的衣服帶著一摞報紙在門口推銷,威爾遜也能感覺到他渾身上下的不對勁。

“奈,奈……”底西福涅氣若遊絲地叫著眼前的男人。而這個被稱作“奈”的男人原地做了一個後空翻,便穩穩地落在了底西福涅的身邊。

“喔,我的底西福涅,您怎麼被打成了這個樣子,這樣不好,很不好,我很擔心您今晚死在這兒啊,您的另一張令人心動的臉呢?算了不用回答我,估計已經在哪個地方爛成罐頭裡的鯡魚了吧?您這個樣子我怎麼帶您回去,糟糕,實在太糟糕啦。”這個男人用一種介於惋惜和戲謔的腔調唱起了考爾班。

“奈亞拉托提普……”阿格萊亞好像念出了什麼不得了的名字,而場地中的空氣也隨之變得沉重起來。

“拔掉您的舌頭!阿格萊亞,你怎麼會念出這麼長的名字的?這不是逼我要把曼穀叫成天使之城,宏偉之城,永恒的寶石之城,永不可摧的因陀羅之城,世界上賦予九個寶石的宏偉首都,快樂之城,充滿著像似統治轉世神之天上住所的巍峨皇宮,一座由因陀羅給予、毗濕奴建造的城市嗎?天知道為了理順這個名字,我打了多少個飽嗝!後來呀,我就直接把水壩的堤給它刨咯。隻有泡在水裡才能看得出城市的翠綠嘛。”

這個瘋狂的男人在講述一樁涉及數十萬人死亡的曆史災難時,口氣簡直就像在開個玩笑。

“阿格萊亞,你不用那麼緊張,你太方正,也太像男人啦。完全不是我的菜,還是您的兩位妹妹好。我讓瓜子臉的歐佛洛緒涅每天都享受超量的多巴胺分泌,她的丘腦簡直太棒啦,插入電極之後就一直處於張開的狀態!從一開始的哭啼啼敗興,到現在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幻想,成了半個詩人啦!場地裡全是快活的空氣!你知道用手親自捏合女神的外側眼窩前額皮質會讓她喊出‘爸爸’這個詞來嗎?鵝蛋臉的塔利亞現在每天都生活在她最愛的石楠花與罌粟花的氣味裡,已經能做到叫她的名字就自動吐舌頭啦。太快樂啦,不,我們完全不需要您,一點兒都不需要!”

眼前的男人用一種歡快的語調說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實,而熟知這些大腦構造的威爾遜感覺自己的腳簡直一軟。阿格萊亞更是差點兒站不住了。…。。

“我本來也打算讓她們來倫敦找你的!但是底西福涅說不行,她們的穿衣風格和審美品位太超前啦!在這個衣著保守的十九世紀,隻穿幾條鏈子出門,一定會燒壞當天艦隊街所有的印刷機!唉呀沒辦法,隻能遷就她的意思啦。時代總有一天會理解這種先進審美!沒關係阿格萊亞,姐妹們會有團聚的時候的,我答應您!”

阿格萊亞露出了悲憤至極的神情,而這個男人完全無視她的臉色與口吻,當著兩個人的麵,就給了底西福涅一個深深的吻。這樣突然的舉止連底西福涅都深深地嚇了一跳。

“唔……啊……彆……”

底西福涅的舌頭被咬破了,然而與之相反,她的血液不知不覺地停住了,不僅如此,被射入她四肢的子彈竟然被重新長出的血肉活生生擠出來了。

“讓我來看看這些子彈!先生的子彈上附有有趣的法術,我在瑪格麗特的腦子裡也沒見過!啊,這上麵有字!您不介意我念出來吧?

我有七次鄙視自己的靈魂!第一次是在她可以上升而卻謙讓的時候。

第二次是我看見她在瘸者麵前跛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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