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呼喊聲不斷,衛淮不管不顧,順著土路一陣狂奔,爬上磚窯後邊的土坡,然後一頭紮進後山的林子,隻聽得耳邊風聲呼呼,刺骨的寒風像是要把他臉上給撕出幾道口子來。
他都不知道跑了多長時間,隻是覺得似乎已經跑了很久,直到腿腳發軟,接不上勁,這才一個踉蹌,身不由己地撲倒在下坡的雪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雪槽。
他奮力翻了個身,平躺著,大口喘息著。
胸口急劇起伏,呼啦呼啦地響,像個破爛的風箱。
好在,身後似乎沒了動靜,那些跟在身後的人沒能追上來,這讓衛淮稍稍鬆了口氣。
他這才覺察到,臉和手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多了些細小的傷口,血液沁出,在雪地上浸染出幾處殷紅,像是一朵朵紅梅。
這山裡的雪在狂風席卷下,吹出一道道棱,又在晚上被凍得堅硬,成了支棱著的冰茬,鋒利如刀。
好在,隻是些輕微擦傷,他胡亂地抹了一把,沒當回事兒。
饒是如此,他也不敢過多停留,在呼吸緩過來後,他翻身坐起,雙手撐著膝蓋,掙紮著站了起來,繼續朝前走著,隻覺得前路茫茫。
事發突然,這一跑,並不是衛淮的臨時起意。
麵對隨時可能到來的檢查,身份證明遲遲辦不下來,他心裡不止一次地盤算過。
現在終於冷靜下來,細細一想,也還是覺得,跑也許不是最壞的決定。
具體的好處他說不上來,隻是覺得這些年捆紮著他的那條無形的,勒得他心裡傷痕累累的繩索被掙斷了,有了一種自由之感。
總比在蜀地步步謹慎,比在大坡磚廠畫地為牢,龜縮在小範圍內活動要強,最起碼,他心裡有種莫名的輕鬆感。
整個大東北,他不信連個容身的地方都找不到,實在不行,就進深山。
他可是聽工友說了,有不少盲流就藏在深山老林裡過活,一樣能混下去。
壞處也不少,如今有了這檔子事兒,可能麵臨持續的抓捕,身上除了老徐送來的嶄新棉衣棉褲,彆無它物,天寒地凍的,搞不好會被活活凍餓而死。
在蜀地生活了多年,他一直覺得,那勉強能白了半截山頭的雪,和起床後蹦躂幾下就能消除的寒,不過如此。
到了東北,他才真正見識到,原來雪能如刀,寒能透骨,撒泡尿都得防著會不會被凍住,塞不回褲襠裡。
最關鍵的是,現如今,他算是淪為一個徹頭徹尾的背著案子的盲流了。
但想這些沒用,多想想接下來怎麼走,才是應該。
對了,他在磚廠聽工友說過,榆樹縣繼續往北,就能進入黑龍江省,再走就能到哈爾濱。
不是榆樹縣的管轄範圍,那些公安的手伸不了那麼長,至少沒那麼容易,為了兩百多塊錢的東西,想來也不會大動乾戈,總比繼續盤桓在這周邊要穩妥些。…。。
他很快有了決定,那就一路向北,倒要看看,這輩子會是怎樣的命。
有了這想法,衛淮略微辨彆方向,繼續大步朝著北邊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