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定邊,此乃大理最邊陲的堅城,相鄰景東。
疾行一日的前軍斥候部終於在深夜抵達定邊,進入城中。
馬蹄聲在定邊城內響起,不知驚醒了多少人。
此刻,前軍斥候部被安置在靠近南方城門的軍寨中。
忙活了將近一個時辰,
陸雲逸才進入了鋪設完整的中軍大帳,
他有些疲憊地將頭甲摘下,掛到一旁,坐了下來。
隨之而來的兩道人影都是老熟人了,
一位是龍虎衛的指揮使鄧誌忠,
還有洪福衛的指揮使沐晟。
此刻鄧誌忠神情嚴肅,
他有些不清楚,為何前軍斥候部會深夜來此。
按照行程以及戰事進展,
前軍斥候部此刻應該在雲龍州,或者在遊魚部附近與麓川大軍捉對廝殺。
一旁的沐晟則有些興奮,年輕的臉龐遮不住地高興,
進入軍帳後,他總是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好奇模樣。
等到陸雲逸坐下後,鄧誌忠率先開口:
“陸大人,敢問此行為何而來?”
陸雲逸接過了馮雲方遞過來的涼茶,指了指一旁的凳子,
“先坐。”
二人坐下後,陸雲逸也將涼茶一飲而儘,隨後說道:
“我部要出定邊,入景東,圍堵思倫法後路。”
“什麼?”
鄧誌忠猛地瞪大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
而一旁的沐晟險些激動地跳了起來,看向一旁的鄧誌忠:
“鄧大人,我說得沒錯吧,
我們就應該出城主動出擊,總待在城裡算個什麼事。”
顯然,沐晟也預料到了正確的做法,
陸雲逸深深地看了沐晟一眼,
非但沒有麵對出色後輩的欣喜,反而心中一沉。
此等方略但凡是有縱觀大局之能的人都能看出來。
沐晟,這位未來的西北擎天,也不例外。
陸雲逸壓住心中紛亂複雜的思緒,沉聲開口:
“景東方向的訊息收集的如何?”
沐晟連忙站了起來,將手中文書遞了過來,有些炫耀地說道:
“姐夫,這都是我帶人去收集的。”
“你?”
陸雲逸抬眼看了看他,緩緩搖頭:
“此等危險之事以後少做,若是被你姐聽到了,定然會揪你的耳朵。”
沐晟對此卻毫不在意,吐了吐舌頭,
索性就在陸雲逸身邊坐了下來,湊近了一些,悄悄說道:
“姐夫,你成婚的時候我沒來得及回去,倒是顯得有些生疏了,
不如這樣,這次我跟著你去打仗,咱們親近親近。”
見沐晟毫不見外的樣子,一旁的鄧誌忠忍不住開口:
“沐將軍,還是正事要緊。”
沐晟臉色一下子凝重下來,
“敢問陸將軍,遊魚部的戰事如何了?”
軍帳內氣氛猛然間變得嚴肅,
陸雲逸有些不習慣,抬頭瞥了一眼沐晟,淡淡開口:
“入境的五萬麓川兵已經被儘數剿滅。”
說著,陸雲逸看向一旁的馮雲方,
他瞬間意會,從桌案上拿過有關金齒衛的戰事文書,遞了過來。
沐晟一臉震驚地接過後,
連忙回到了原本位置,與鄧誌忠一同查看。
當看到遊魚部軍寨被攻破,死傷慘重時,臉色凝重到了極點。
很快,他們便看到了阿魯塔率領三萬五大軍包圍金齒衛,戰事激烈,
當看到馮誠身受重傷之時,
沐晟一顆心都揪了起來,臉上寫滿了擔憂。
雖然平日裡頗為叛逆,
但舅舅終究是舅舅,血濃於水。
可很快,他們便看到了前軍斥候部星夜趕來,
趁著麓川進攻金齒衛之際,一舉將敵軍擊潰...
如此,二人一顆心這才鬆了下來,但臉上的震驚卻愈發濃重。
文書中粗淺寫了破敵過程,沒有詳細寫,
但僅僅是一句話,就能讓人感受到腥風血雨,臉色大變。
[前軍候自後包擊,火銃擊破之,殲二萬七,賊儘滅。]
若不是二人知道陸雲逸的本領,
或許他們會認為這封軍報在胡謅,甚至口出狂言。
但現在...
二人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駭。
坪山坳一戰,二人先人對敵,
就這還是在使儘渾身解數的情況下才得以殲敵,而且還是埋伏。
前軍斥候部分明是後手製敵,還能打出此等戰績,
讓二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傳聞中的賭約。
有關火器的定論。
現在看來,火銃至少在殺敵一途,領先了不知多少。
二人尚處震驚之際,
陸雲逸已經在來回翻看文書,眉頭緊皺,
在文書的記載中,景東禮杜江邊,
麓川駐紮的兵馬超過十萬,營寨連綿不絕,
並且河岸的渡口被嚴防死守,上下遊都有人看管,
就連河上的浮橋也已經修築完成,每日都有軍卒待在上麵。
看到這份文書後,陸雲逸心中的念頭又有些動搖了,沉聲發問:
“景茂,麓川軍真的有十萬人?其中民夫幾何?災民幾何?”
景茂是沐晟的字,聽到姐夫喊話,
他連忙抬起腦袋,恭敬說道:
“姐夫,麓川軍當真有十萬人,
其中民夫不到三萬,災民的話很少見,隻見到了不到一萬,在民夫隊伍中。”
陸雲逸眉頭愈發緊皺:
“戰兵有六萬?麓川有這麼多戰兵?”
此話一出,沐晟臉色嚴肅起來,
龍虎衛的指揮使鄧誌忠臉色也同樣嚴肅,輕輕點了點頭:
“陸將軍,聽聞這個數,我也有些不可思議,便親自去看過,
不論是從每日消耗的糧草,還是從丟出的垃圾來看,
麓川的戰兵不論如何也不會低於五萬之數。”
陸雲逸眉頭緊皺,難不成自己想錯了?
“思倫法帶走了多少戰兵?”
鄧誌忠緩緩搖了搖頭:
“這個就不知道了,自從思倫法進入楚雄開始,
我等與楚雄的來往訊息便斷了,
但據留守的軍卒推測,軍民可能不會少於十萬。”
陸雲逸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
“象兵也渡江而去,定然要精銳保護,這個數量不算多。
但...本將有一事想不明白,麓川哪來的這麼多兵?
根據都司的消息,麓川全國上上下下也不過十萬可戰之兵,
現在突兀地多出來好幾萬,人是哪來的?
此等戰事,我想思倫法不會做以民充兵這等愚蠢之事。”
一旁的沐晟也點了點頭,臉上露出疑惑:
“姐夫,這也是我一直沒有想明白的事,
景東留守之兵必須是精銳,思倫法才能放心地進攻楚雄。
而進攻楚雄的兵定然也是精銳,否則無法保證戰事勝利,
莫不是思倫法在國內藏兵了?”
陸雲逸也有這個猜測,
思倫法為了這次戰事,不惜代價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陸雲逸還是覺得這個可能無法說服自己。
憑借麓川的體量,養十萬戰兵已經是窮兵黷武了,
再多那麼幾萬,國內的叛亂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子。
“不論如何,景東都要去,是真是假都要去看。”
說著,陸雲逸站起身,
從桌案上拿出了兩封文書,轉而遞給鄧誌忠,
“鄧大人,這是兩封文書,
馮大人傷勢未愈,
從即日起,本將總督大理南線戰事,龍虎衛與洪福衛歸本將調遣,
並且,前軍斥候部的一切損耗優先補充!”
鄧誌忠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兩封文書,眼睛微微瞪大,
不等他反應,一旁的沐晟就已經興高采烈地將兩封文書拿了過來,用充滿驚喜的聲音說道:
“真的啊,姐夫?能出去打仗了?”
說著,沐晟將一紙文書遞給了鄧誌忠。
鄧誌忠到此刻才反應過來,有些無奈一笑,
縱使心中有豪情壯誌,又是京畿精銳,
但在這雲南,還是要聽從調遣。
眼前的陸雲逸、身旁的沐晟,還有在操持軍務的曹國公,
顯得他像是一個外人。
歎了口氣,鄧誌忠接過文書,率先站了起來,朝著陸雲逸拱了拱手: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