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已到半夜,整個金齒衛還是一片忙碌,
但前軍斥候部所在的營寨早已熄燈休息,
在預定的作戰計劃中,明日就要離開金齒衛。
這一夜,是他們最後的休息時間,
之後,就是深入敵境,再也沒有如此舒坦的休息之地。
而在茫茫的營寨中,中軍大帳的燭火一直閃亮,
如同茫茫黑夜中孤獨亮著的星星,微弱卻堅挺。
守在門口的馮雲方看了看時辰,回頭看向營帳,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從帷幕的縫隙向裡看去,
能看到大人依舊伏在桌案前,不停地翻看文書以及地圖,眉頭緊皺。
馮雲方想了想了,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走進軍帳,
進入軍帳,馮雲方隻覺得一道銳利的眼眸投了過來,還伴隨著清冷的聲音,
“什麼事?”
“大人,時辰已經到了,是該巡營的時候了。”
聞言,陸雲逸有些恍惚,詫異地側頭看了看時辰,已經到了子時,
他麵露感慨,長出了一口氣,笑了起來:
“時辰居然過得這麼快。”
陸雲逸低頭看向密密麻麻的作戰計劃,
眼中閃過抉擇,不多時他還是決定去巡營,
後續作戰計劃統領的兵馬會增加人數,洪福衛的五千人也要歸他頭籌,
不是自己的兵,用起來終究是有一些顧慮,
作戰計劃的製定也顯得尤為艱難。
他將文書合上,回想腦海中的粗略計劃,慢慢站起身:
“好了,巡營吧。”
馮雲方表現得有些擔憂,輕聲開口:
“大人,要不然還是我去吧,您早些休息。”
陸雲逸聽後笑了笑,沒有理會,
轉而將一側的長袍拿了起來,披在身上,淡淡開口:
“軍伍之事,一刻也疏忽不得,
今日懈怠,明日懈怠,
終有一日,小問題也會變成大問題,走吧。”
陸雲逸率先走了出去,
馮雲方在身後看著那高大背影,臉上露出幾分無奈還有敬佩,
設身處地地想一想,若他現在是將領,或許也做不到如此。
夜風吹蕩,二人行走在軍營中,
偶爾還能聞到空氣中未散儘的血腥味,
還能聽到不遠處金齒衛營寨外的忙碌聲,隱隱間還有一絲抱怨,
或許他們此刻也不清楚,為什麼前軍斥候部的軍卒可以在晚上呼呼大睡。
.....
夜色揮灑,天空中朦朦朧朧的烏雲籠罩,南安州已經下起了小雨,
雨水滴滴落下,打在了南安州的殘垣斷壁上,
未熄滅的火焰被雨水噴濺,發出刺目的白煙。
隱隱約約,還能看到南安州的諸多防禦工事中,
有著一道道人影在來回忙碌,修補攻勢,搬走屍體。
隻不過由忙碌的人從原本的明人,變成了現在的麓川人。
在南安州四周大地上,雨水滴落,
使得大地上的血腥一點點彙聚,像是突兀出現了一條紅線,四處蔓延。
開始向著深入大地的腳印彙聚。
慢慢地,在四周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小水坑,綿延不絕,
那是象兵踩踏出來的腳印。
城牆上的麓川軍卒每每看到這些腳印,眼中都閃過一絲畏懼,
象兵,太強大了。
城池中央,南安州府衙,
思倫法身披甲胄,行走在府衙之中,
他此刻在南安州的案牘庫中,
這裡密密麻麻的書架,上麵擺放著密集的冊子,
隨意拿下一本查看,上麵都是南安州曆年的賬目以及名冊。
思倫法靜靜站在書架前,看著手中冊子,眼窩深邃,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國主,有何喜事?”
不遠處的黑暗中,立著一道高大身影,
四十餘歲,方臉,胡子長,瞪著兩隻大眼,嘴角張開時露出虎牙,像是老虎。
他是思倫法麾下驍將昔剌亦,也是最信任的禁衛軍統領,
思倫法站在那裡默不作聲,靜靜翻看著賬目,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發出了一聲輕笑,輕聲開口:
“昔剌亦,對於今天戰事,你覺得如何?
我麓川勇士勇猛與否?與大明精銳相比,孰強孰弱?”
昔剌亦靜靜站在那裡,嘴角咧開,像是一隻雄壯的老虎,
他的聲音也有些粗獷沙啞,非常具有威勢:
“國主,麓川勇士勇猛至極,
而大明精銳,不像是傳聞中的那般經打,
在國主帶領的麓川大軍進攻下,如同土雞瓦狗,輕易就被擊潰。”
說話間,昔剌亦帶上了一些激動,繼續開口:
“國主,此刻我等占據了南安州,
接下來想向哪裡打,就向哪裡打,明人再也無法阻攔我等。
等我們攻占了大理,打破了昆明,看看明人還能使出什麼招式。
麓川,就是西南大地上,最強大的國度!”
思倫法整張臉隱藏在黑暗中,讓昔剌亦看不真切,
但昔剌亦覺得,國主此刻應當是高興的。
思倫法將手中冊子放回架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同樣的身強力壯,肌肉虯結,
臉上的胡子如同精鋼一般,根根豎立,顯得他生龍活虎。
他慢慢走到昔剌亦身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昔剌亦與其對視一眼後,默默低下腦袋,
眼中露出狂熱,渾身散發著熊熊戰意,
“國主,昔剌亦願為國主先鋒,替國主攻破大明精銳。”
思倫法依舊沉默以對,眼神中沒有絲毫波瀾,如同一湖死水,
就連臉上也看不出什麼,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過了許久,正當昔剌亦想要再次開口之時,
思倫法終於開口了,他看向昔剌亦,眼窩深邃,神情莫名:
“昔剌亦,你知道自己為何比不上阿魯塔以及罕拔嗎?”
昔剌亦身上的熊熊戰意陡然一僵,
像是脊梁骨被轟然打斷,整個氣勢也萎靡起來。
但隨即,他身上戰意重新掀起,
這一次支撐他戰意的不再是凶悍的殺意,而是心中憤怒。
他不明白,他比不過罕拔也就算了,為什麼連阿魯塔都比不過。
他眼神陰霾,想到了阿魯塔如今的遭遇,心中冷哼一聲,
若是沒有意外,阿魯塔現在應該正帶著族人送死,
而他自己,也離死不遠了。
深吸了一口氣,昔剌亦沉聲開口:
“國主,罕拔將軍生死未明,阿魯塔將軍也死期將至,
昔剌亦不明白,為何比不上兩位將軍。”
說話間,昔剌亦將腦袋猛地抬起,
兩道銳利的眸光投出,打在了思倫法臉上。
對此,思倫法毫不在意,隻是淡淡地一笑:
“昔剌亦,他們都有縱觀全局之能,也不會輕視任何對手。”
“本王不是在說你不好,但你可以做得更好,
麓川就要贏了,等到戰勝那一日,
真正的戰事才剛剛開始,現在還不是夜郎自大的時候。”
昔剌亦有些不明白,氣勢有些削弱。
思倫法走到一旁,輕輕坐下,拿起杯中茶水,輕輕抿了一口。
茶水將冰冷的身軀燙開了一條路,讓他麵露舒適,
“明國不會容許失敗,打下雲南那一日,麓川就要麵對不死不休的明國,
北元已經敗了,接下來就輪到麓川了。”
昔剌亦臉色凝重起來,眼中隱隱有著一絲躍躍欲試:
“還請國主放心,就算是明國舉國來伐,也無法奈何我等。”
思倫法陷入沉默,輕輕歎了口氣:
“昔剌亦,若是國內的一些人都如你這般想便好了,
隻可惜,他們不僅不敢麵對明國,
本王在前方征戰,他們還在後方拖後腿,
等戰事勝利,他們還會衝上來分一杯羹,
到了那時,對內對外都是敵人,才是你我真正需要謹慎對待的時候。”
說到這,昔剌亦臉上終於露出了凝重,
嘴唇緊抿,眼中全是忌憚。
“國主,還是早日進兵,速戰速決,
有象兵在,我等必然能將明軍擊潰。
到了那時,雲南之地落入麓川之手,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