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麓川思倫法(2 / 2)

軍帳內安靜了下來,思倫法慢慢看著手中文書,

儘管對於其中的一些字詞無法理解,

但他還是看出了大概意思。

從滿臉的不耐煩到神情鄭重,到最後的眉頭緊皺。

眼神消退的凶厲也湧了上來。

他微微抬起頭,瞥了一眼阿普鹿南,

就如正在捕獵的老虎一般,蓄勢待發。

見阿普鹿南一直沒有抬起頭,

思倫法又將腦袋低下,繼續看文書!

時間流逝,他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渾身散發著凜冽殺意,呼吸也不免急促。

握住文書的粗大手指因為用力而變得緊繃,

原本嶄新的冊子也多了幾分褶皺。

直到冊子看完,罕拔才抬起頭盯著阿普鹿南,已經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機:

“此番匆匆趕回,就為了給我看這等狗屁不通之言?”

直到此時,阿普鹿南才緩緩將頭抬了起來,

他的嘴唇已經被牙齒咬出了絲絲血漬,臉色也有幾分慘白,

就如做了錯事一般的孩子,不敢看向上首的大人。

他盯著前方那還有絲絲血跡的地麵,沉聲開口:

“國主,明國不可一戰而勝,需徐徐圖之。

我等占據景東,雖然失去了潞江以東之地界,但尚且有攻伐之餘地,

不如就此休整兵戈,返回國內,重振旗鼓,等待下一次攻伐!”

聞言,思倫法手掌微微顫抖,牙關緊鎖,整個人發出了令人感到古怪的嘶吼:

“休整兵戈?打了將近半年才得到如此結果,你讓我休整兵戈?”

“景東怎麼辦?”

“死在前線的族人怎麼辦?”

“那些渴望通過戰事獲取自由的外族人怎麼辦?”

“大理戰敗了,罕拔被抓了,你就膽怯了?”

一連串的問題在軍帳內回蕩,

思倫法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演變成了怒吼。

聲音穿透了用來遮蔽風寒的厚厚帳篷,

使得在外值守的諸多軍卒心中閃過一絲畏懼。

殺瑪將軍此刻正在清洗著沾染血跡的手掌,

聽到怒吼,儘管還未有洗乾淨,但他也沒有再繼續洗。

軍帳內,阿普鹿南重新恢複匍匐姿勢,

聲音相比於以往的跌宕起伏,多了一些平淡:

“國主,明國並非不可勝,但絕不可能被一戰而敗。

現在結束,麓川之國已經占了天大便宜,

不如就此退去,等待下一次機會。”

不給思倫法說話機會,阿普鹿南快速開口:

“國主,明皇已經老了,他快死了。

等到他死那一日,明國國內混亂,

政令新老交替,就是我麓川翻身之時,

到時一舉進兵,攻伐大理,徹底在明國身上撕開一個口子。”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思倫法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從上首傳來,帶著冰冷,

“這一仗,是我麓川想打?”

“老皇帝要死了,在死之前他要拉著四方仇敵一起進棺材。”

“北元已經先行一步,現在輪到麓川了。”

“虧你熟讀明人史書,難道不知今日割一城,明日割十城的道理?”

“本王若是不發兵,明國就會一點點蠶食麓川,等到我們足夠弱時一哄而上。”

“此等事情你沒看到嗎?”

“還是你與國中一些人一樣,想當縮頭烏龜?”

思倫法很憤怒,聲音飛快,

一隻手緊緊握在座椅扶手之上,

已經能聽到扶手發出滯澀且難以忍耐的吱呀聲。

阿普鹿南跪在下首,心如死灰,

他早就預料到國主不會輕易撤兵。

阿普鹿南呼吸一點點急促,

“國主,臣在昆明城將近半年,

明國並非要將麓川與北元那般徹底打死,

而是要讓我等複歸以往,俯首稱臣。

國主,若是能不損我麓川之利,稱臣也未嘗不可啊。”

“夠了!”

思倫法發出一聲怒吼,握在手裡的座椅扶手被他捏出了一道裂痕。

“阿普鹿南,你是麓川使臣,難道還沒有明白?

國與國之間沒有情誼以及誠信,

今日退了,成為明國麾下之臣,

後日,明國衛所就能堂而皇之地開進麓川!

我等稍有抵抗,就會如那史書上所寫一般,

麾下麓川有不臣之心,平滅之。”

思倫法的聲音忽然平靜了下來,嗤笑一聲:

“在明國半年有餘,還不知明人的伎倆?”

“名正言順對於明國來說有多麼重要,你不知道?”

“阿普鹿南,你怕了。”

阿普鹿南跪伏在地,仿佛被抽離了全部力氣,眼睛一點點閉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聲音才緩緩傳來,帶上了一些沙啞。

“國主,臣怕了,

臣怕麓川如北元一般消失,

臣在明國見到了不知多少年輕俊傑,

還見到了陸雲逸,

見到他後,臣覺得,麓川上下沒有與之匹敵的年輕人。

國主英明神武,能與明國鬥得難解難分,

但....”

說著,阿普鹿南身體開始輕輕顫抖,似是在抽泣,

“請恕臣膽大包天,妄議國主,

等國主百年之後,麓川又有誰!是明國的對手。”

“臣以為,偏安一隅也沒有什麼不好,

至少我等麓川還在,頭頂有明國這等龐然大物,

我等不應與其爭鋒。

罕拔將軍說得對,我等應調轉刀兵,

看向西側,功伐天竺!

天竺雖大,但不是麓川的對手...”

說話間,他聽到了淡淡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想到剛剛那番場景,他甚至已經感受到了刀鋒的凜冽鋒芒。

阿普鹿南緩緩閉上了眼睛,對於此等結果他早已預料,

但奈何,話終究有人要來說,事終究有人要來做。

阿普鹿南心神沉寂下來,靜靜等著長刀落下,斬下他的頭顱。

“....”

等了許久,長刀遲遲未斬下,

阿普鹿南有些疑惑地睜開眼睛,微微抬頭,能看到那一雙鑲嵌著玉佩的戰靴。

沿著戰靴向上看去,

華貴的服飾與碩大的身軀似是組成了一座高山,屹立在身前。

最後,他看到了思倫法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龐。

阿普鹿南看著他空空如也的手掌,眼中不禁閃過詫異。

“阿普鹿南,你要比國中一些孬種好上許多。”

思倫法淡淡開口,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在阿普鹿南的愕然中,他隻覺得臂膀被一隻強有力的手掌抓住,

而後拖拽而起,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普鹿南,這一仗若你我不打,後輩再想與明國一戰,難如登天。”

阿普鹿南猛地愣住了,嘴唇緊抿,儘顯苦澀,

此言極對。

這是明國最強之時,也是麓川最強之時,

按照那陸雲逸所言,

即便明國後世之君昏聵,也依舊能憑地大物博生生打死麓川。

而麓川,若錯過了眼前這位國主,

偏居一隅,隻會一代比一代弱。

“國主...”

思倫法緩緩搖了搖頭,嘴角出現一絲笑容,針紮一般的胡子閃爍著銀光。

“罕拔看得比你明白,

他要去天竺不假,首先要攔阻東邊的明國,

明人喜歡折中,就算是要降,

也不能就這麼匆匆忙忙的降,至少要與明國戰上一場。”

思倫法上前拍了拍阿普鹿南的肩膀:

“放心吧,麓川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此戰必勝。

明日你就返回昆明城,告知那些明人,本王要與明國在景東一決生死。

本王與麓川勇士,在景東等著他們!”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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