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散發著柔和光芒的太陽自東邊地平線緩緩升起,
遊魚部此刻被一層薄薄晨霧輕輕籠罩,
房屋、樹木、小徑,一切都在晨光中變得柔和朦朧。
偶爾,一兩聲鳥鳴穿透寧靜,清脆悅耳,更添幾分生機。
河流在不遠處潺潺流淌,水聲輕柔,如同低語。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草木的清新氣息,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水汽,
此刻的遊魚部,讓人不自覺地沉浸在這份寧靜和諧之中。
經過一夜的勞累,一直惴惴不安,
未入睡的遊魚部族人也輕輕睡去,整個遊魚部變得沉寂。
遊魚部中央的碩大廣場上,
陸雲逸靜靜站在那裡,看著前方遊魚部那略顯碩大的雕像,
晨光照耀下,雕像美輪美奐,似是真的有一尊遊魚自天地間躍然而出。
陸雲逸側頭看了看從遊魚部抄出來的財寶,
臉上露出一些難以理解的疑惑,心中也有一些佩服。
不論是名為阿普紮的族長,還是一手操持此等陰謀的紅姬,
二人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遊魚部這樣一個在麓川巨大且強大的部落,族內的錢財寥寥無幾。
他們的錢財被儘數用來撫養孩子,打點權貴,以及尋找物色大明男子。
所搜出來的錢財,甚至還沒有石文光所交代的錢財多。
如今遊魚部內,最為值錢的物件可能就是眼前這一尊雕像了。
陸雲逸清楚,貧窮對於遊魚部來說,隻是暫時,
隻要再給遊魚部一些時間,數之不儘的錢財與地盤人口都會滾滾而來。
先前從遊魚部身上占到便宜的大明男子,會千倍百倍地奉還。
在搜查紅姬的閨房時,找到了一份將在五年後實施的作戰計劃。
並不是對大明與麓川,而是對遊魚部內這些孩子的兄弟。
他們那同父異母的兄弟,都被在遊魚部的刺殺中一個個死去,
直至遊魚部內的孩子變為獨子。
他們的父親也會在藥石的作用下,失去生育能力。
那份名單之上還有很多人不知自己留下了血脈,
也不知道有一個兒子被養在遊魚部內安穩生活。
若是真發生了此等事情,孩子的娘親帶著孩子找上門去,不知會有多大的威力。
陸雲逸目光深邃,心中閃過一絲後怕,
若是真讓遊魚部做成此事,還真是一個大麻煩。
深吸了一口氣,陸雲逸看向堆積在中央廣場的遊魚部青壯以及軍卒,
此時此刻,前軍斥候部的軍卒正在為他們捆綁身體,
嘴裡塞上麻布,蒙上眼罩,
就連捆綁的繩索都不再是以往那般連成串,而是單獨捆綁。
進行此等活計的軍卒已經持續做工了將近兩個時辰,此刻已是滿頭大汗,
但相比於戰陣廝殺,此等活計不要太好。
時間一點點流逝,又過了將近半個時辰,
場中的一眾遊魚部軍卒被儘數捆綁,
嗚咽的聲音傳來,恐慌開始彌漫。
他們不知道明軍要做些什麼,明明他們已經投降,為什麼還要將他們綁起來,
有些人嗚咽著發問,但迎來的隻是一個巴掌或者痛擊,明人什麼也不說。
越是如此,恐懼越是加劇。
無人為他們解惑。
淡淡的腳步聲響起,李景隆臉色凝重地走了過來,
他此刻已經從錦衣衛的事情中走了出來,
他看向廣場上的諸多軍卒,臉上閃過一絲擔憂,忍不住低聲發問:
“雲逸,我還是有些擔心。”
陸雲逸臉色平靜,眼眸中平淡如水:
“曹國公,冤冤相報何時了。”
李景隆陷入沉默,眼中露出些許掙紮,臉色來回變換,
陸雲逸見他如此模樣,輕輕一笑,終究是年輕人,心懷仁慈。
“曹國公,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既然要讓此事銷聲匿跡,還是要果斷一些。”
今日的天氣很好,但不知為何,
李景隆覺得心緒愈發沉悶,
就連溫和的陽光灑落,他都覺得有些沉重。
“隻有這一種辦法嗎?”過了不知多久,李景隆沉聲問道。
陸雲逸抿了抿嘴,神情依舊平靜,
隻是眼中多了幾分波瀾,出現了一些莫名,
他的聲音也隨之變得低沉:
“其他的法子固然能抽身而出,
但不論是對西南局勢還是對朝廷,都是百害而無一利,
我們如此做,對朝廷百利而無一害,終究隻是外族人,不必那般在意。”
“可...大理府中有一些人會因此而對你,對我產生仇恨。”
陸雲逸表情旋即變得古怪,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李景隆:
“曹國公,你的心亂了,
遊魚部的事情傳出去後,
他們不該想著記恨你我,而是想著如何逃過這一難,
想著如何乞求朝廷的饒恕,保住頭頂的官帽。
有官位在,孩子隨時都能生。”
李景隆眼睛微微睜大,嘴巴來回張合,最後緩緩搖了搖頭,長歎一聲:
“是我的心亂了,如此淺顯易懂的道理,居然都沒有想明白。”
隨即,李景隆便想到了一件事,
有些動容地看了看陸雲逸的頭頂,那裡沒有頭甲沒有烏紗帽。
“此事不會輕易了結,那你?”
陸雲逸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坦然一笑:
“曹國公,下官是北地邊民,自幼見慣戰亂,
您可能不知,我在五歲時就見過明軍與納哈出火拚,
聽著他們的哀嚎以及痛苦,我被嚇傻了。
自打那以後,我便知道,
讀書解決不了邊患,唯有從軍能讓四方威服。
所以我從軍了,為的就是解決邊患,讓我大明子民過上好日子。
說來可笑,紅姬是遊魚部內的權勢之人,
她一心想成為明人,為此不惜為奴為婢,
但卻不知,邊地的明人過得有多麼苦。
讓她來慶州過一些日子,
她可能就不會想成為明人,至少不會如此極端。
她想要在明地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
但我等北地邊民,想的隻有如何活著,
從軍之後,我便想更多人活著。
邊疆不能亂,此法一定要壓下去,為此不惜代價。”
李景隆再次沉默,眼簾一點點變得低垂,
他抬頭看了看陸雲逸,突兀的覺得自己有些渺小,似是有一參天巨人站在身前。
他是京城人士,自小豐衣足食,
家中的銀錢幾輩子也敗不光,他不知道邊民是如何過活,
對於陸雲逸的話語,他有些理解不了,甚至感覺到一絲匪夷所思。
至少,他在京城這麼多年,
所見所看,所有人都是為了官職權勢所努力,為此不惜代價。
但今日突然有一人為了大明,
不惜舍棄到手的權勢,也要將消息隱瞞,
萬般罪過加於己身,隻是為了大明少一些邊患,
他不理解,但佩服。
時間一點點流逝,二人沒有再說話,就那麼靜靜站在那裡,
不知何時起,那輕籠於空氣之中的淡淡薄霧悄然散去,似是被無形的力量吞噬,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愈發濃烈的硝煙,
它肆意彌漫,帶著刺鼻氣息,遮蔽了往日的清新與寧靜。
如同烏雲壓頂,令人心生壓抑。
天空中,太陽似乎比往日更加耀眼,
巨大的火球懸掛於蒼穹之上,無情地灑下熾熱的金色光芒,
將整個遊魚部籠罩在一片璀璨而殘酷的光輝之中。
不知何時,耀眼的景色光芒似乎變得赤紅,
如同夕陽西下,揮灑在整個遊魚部。
那不是陽光,是火。
遊魚部上空被擴散的硝煙所籠罩,
一點點向外彌漫,直至將整個遊魚部籠罩在黑暗中。
直到此刻,原本在陽光下不顯身形的火焰才開始顯露,
起初隻是零星幾點,隨後迅速蔓延,
如同野火燎原,不可遏製。
軍卒們手持火把,冷酷無情地穿梭於遊魚部的街道和房屋之間,將火焰投向每一個角落。
火焰迅速吞噬房屋,將它們化為一片火海。
木材在烈焰中劈啪作響,發出已死大樹的哀鳴。
火舌跳躍肆虐,勢要將一切都化為黑暗。
濃煙滾滾升起,遮天蔽日,
道路被火焰和濃煙封鎖,人影被火焰吞噬,整個遊魚部陷入一片混亂。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