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前軍斥候部離開雲龍州已經兩日了,
城內的緊張肅殺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愈發濃烈,
就連百姓們都有所察覺,
街道上往來的軍卒越來越多,
自大理府而來的商隊以及板車越來越多,
米麵等必需之物也越來越貴。
此時正值黑夜,雲龍州的東城門已經關閉,
夜晚到達這裡的商隊都在城外停留,
等著明日城門打開再行入城,
此刻月明星稀,原本嘈雜的官道一點點變得安靜,
隻有點燃燭火的火光在輕輕搖晃。
這時,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從雲龍州城門方向出現,
迅速掠過諸多陰影,來到了一名為白岩商行的車隊前。
將手中一封信件塞到了為首的板車上,而後悄無聲息消失不見。
下一刻,一道人影從班車上坐了起來,臉龐藏在陰影中看不真切,
將手裡信件拆開仔細查看,略帶漆黑的眸子閃爍著陰森寒芒。
不多時,他將信件收起,朝著身後的車隊輕輕揮了揮手。
原本安靜的白岩商行突兀多了一些人影,
在板車的車輪附近仔細忙活。
過了將近一刻鐘,
夜色愈發漆黑,天空中飄下了點點細雨,
一支為數百人的隊伍悄無聲息離開官道,
就這麼從坡度不高的小道上悄悄溜走,朝著山林而去。
行走過官道附近的草地後,眼前世界豁然開朗,
一條隱蔽在山林間的小路悄然出現,
百餘人護送著十餘輛板車,
就這麼趁著夜色上路,繞城而行。
商隊兜兜轉轉,離開了大理府境內,向西而去。
他們沒有走雲龍州行商的商路,走的是蔭蔽山路,
一路行去不知經過多少部落,
扔下了不少貨物,也賺得了不少銀錢。
.....
終於,三日後,
白岩商行的商隊抵達了位於潞江東岸的遊魚部,
遊魚部城寨宛如一顆鑲嵌在綠水青山間的明珠,
依山傍水而建,巧妙利用了地形優勢,
既便於防禦外敵,又易於生活取水。
更為矚目的是,
整個遊魚寨的西側居然有一圈由青石與黃土混合夯築而成的城牆,
城牆外,還有一些延伸出來的木柵欄以及防禦工事,
此刻就有身著色彩斑斕戰袍的守衛,
手持簡易長矛與弓箭,分布有序地錯落其中。
城牆之上,箭樓與瞭望台錯落有致,同樣有軍卒駐守,
在城牆兩角,插著遊魚部的戰旗,乃是一條碩大的草魚,
每當微風吹過,戰袍隨風飄揚,
遊魚如同在水中輕盈擺動。
城寨內部,街道狹窄曲折,兩旁是錯落有致、用竹木搭建的屋舍。
屋頂覆蓋著雜草枯枝,也有一些青瓦。
遊魚部的百姓們家中都掛著漁網,
有一些身體乾瘦的族人正在清理漁網,補足其上的缺漏。
在城寨中心,一座宏偉祭壇巍峨聳立,仿佛是這片土地的靈魂所在。
祭壇由青石砌成,基座寬大沉穩,向上逐漸收窄,
直至頂部形成一個寬闊的圓形平台,
其上覆蓋著一層細密的綠草,既顯得莊重又不失生機。
在這平台的正中央,一條巨大的草魚雕塑赫然在目,
它以一種近乎神聖的姿態傲然挺立,
仿佛從深水中躍出,正欲展翅化龍。
草魚由匠人精心雕琢,體態豐腴,鱗片清晰可見,眼睛圓睜,
透出一股不可言喻的靈性,
仿佛正凝視著下方,守護著這片土地與它的子民。
祭壇四周,環繞著一圈由青石鋪就的小徑,
小徑兩旁點綴著五彩斑斕的花朵,香氣撲鼻。
此時,小徑之前一名彪形大漢身披甲胄屹立於前,
正雙手合十,做參拜狀。
在他身後,幾名精壯中年人身穿遊魚部服飾,靜靜站定,
同樣對著前方的遊魚,麵露誠懇。
這時,青石小路上突兀出現了一名衛兵,
他急匆匆而來,衝上前去,
在一名身穿遊魚部服飾的中年人身側站定,輕輕說了什麼。
他的到來,喚醒了眼前這沉靜隆重的氣氛,
不少人睜開了眼睛,麵露不滿。
位於前方的彪形大漢也慢慢轉過身,
露出了屬於麓川前線總督的氣勢,盯著那衛兵。
那中年人在聽了衛兵彙報後輕輕點了點頭,
麵露笑容,將手放到了那衛兵肩頭:
“你做得很好,我得到了遊魚的神諭,
你願意做遊魚神的侍者嗎?”
衛兵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斂去,轉而一點點湧上驚恐,
身體也在微微顫抖,連連搖頭。
中年人臉上的笑容也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
他的手掌一件件攥緊,死死扣住那衛兵肩膀,
劇烈的疼痛已讓那衛兵不由得半彎起身子,發出一聲哀嚎。
“你不是遊魚神的信徒,神會懲處你。”
下一刻,兩名手持長矛的侍衛徑直上前,
雙手握著長矛,肩膀一聳,用力刺了出去。
撲哧。
一種凝重而詭異的氣氛彌漫開來。
兩名侍衛身姿挺拔,如同石柱般矗立於中央,
他們雙手緊握長矛,長矛的尖端高高舉起,以一種奇異的方式相互交錯,
宛如搭建起一座臨時的橋梁,用以托舉著一個不同尋常的負載,
那名衛兵的屍體。
這具屍體被以一種不自然的姿態高高架起,
雙腳懸空,頭部後仰,雙眼緊閉,嘴巴卻張得極大,
仿佛在臨終前發出了一聲無聲呼喊。
他麵容扭曲,透露出恐懼與痛苦,
隨著侍衛們緩慢沉重的步伐,
這具屍體被緩緩抬至遊魚部圖騰前方,固定在早有準備的基座上。
溫熱的鮮血開始從屍體的傷口處滴落,
沿著長矛的尖端,一滴滴地落在暗紅色地麵上,
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鮮血在地麵迅速擴散,隱於無形,淡淡的血腥味彌漫。
那遊魚部的中年人麵露哀戚,緩緩閉上眼睛,
雙手合十放於身前,嘴裡輕輕呢喃:
“不敬子民,願其靈魂得以安息,過錯得以寬恕。”
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哀傷,
仿佛每一個字都承載著沉重情感,回蕩在廣場上空。
周圍的人群中,也陸續有人低下頭,雙手合十,開始默默祈禱。
立於最前方的麓川總督臉色平靜,
隻是眼中帶著無論如何也抹不去的不耐煩。
遊魚部,擅殺。
原本神聖的祭祀繼續進行,待到結束後,
遊魚部的中年人麵露微笑,絲毫沒有被剛剛殺戮影響心情。
他上前一步,臉上露出溫和純真的笑容:
“罕拔大人,明國的商隊來了,帶來了好消息。”
哦?罕拔露出一絲詫異,
“阿普紮族長還與明人有所聯係?”
中年人名為遊魚·阿普紮,是新一任的遊魚部族長,
也是這些年最為雄才大略的族長,
遊魚部在他的帶領下,吞沒了周圍的諸多部落,
族內人口從原本的兩千餘,激增至四千。
阿普紮微微一笑:
“明人狡詐,遊魚部自然要謹慎防範。”
罕拔心中沒來由地生出一些忌憚,
在麓川,國主也是通過暗探以及隱秘行軍騙過了明人。
明人的暗探遍地都是,能夠將其利用之人少之又少。
眼前的遊魚部,卻能做到。
沉吟片刻,罕拔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那便一並見見吧。”
阿普紮臉上露出笑容,伸出右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罕拔同樣報以微笑,走在前方。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