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早已漆黑,前軍斥候部營寨中充滿忙碌,
各個軍卒都在忙活著山林戰事後續的清理,
一口口大鍋被架了起來,其下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此次戰事他們所攜帶的衣物器械甚至是包裹皮囊都要放在其中,享受著熱水翻滾。
陸雲逸與李景隆走在其中,聽著一聲聲大人。
陸雲逸頻頻點頭,麵露笑容,但李景隆卻有些失魂落魄。
二人走向關押思元亨的營寨,李景隆見越來越近,忍不住問道:
“雲逸,你的這些猜測是真的嗎?”
陸雲逸頓了頓,猶豫了片刻,沉聲開口:
“隻是猜測,是真是假還需要看後續戰事。”
李景隆沉默了,借麓川之刀,以鎮內患,
此話聽在他心中十分震撼,但卻有些理所當然。
他打小在京城長大,知道宮中陛下以及太子的厲害,多少次不知多少人說他們錯了,
可時間流逝,幾年過去,
人們驚奇地發現,陛下與太子所做沒有錯。
這等事他見了許多,但總是看不真切,
如今深入局中,他隻感覺一隻大手將他牢牢籠罩,天下大勢都在大手的掌控之中。
兜兜轉轉,二人來到了關押思元亨的軍帳,此處軍帳處在最外圍,
一同與他關押的還有一些雲龍州抓到的麓川暗探。
不同的是,思元亨所在之地的守衛是前軍斥候部,而其他的守衛是雲龍州的軍卒。
來到這裡,李景隆輕輕掃視,臉色又沉了下來,
不知為何,對於朝廷的做法越來越理解。
此刻,隻有思元亨所在的軍帳前有軍卒把守,
其餘的軍帳...甚至牢房,空空如也,
隻有孤零零的火光立在那裡,享受著冬日寒風。
陸雲逸見到這一幕也停住了,眼神愈發深邃,聲音空洞著開口:
“曹國公,雲南邊疆之地,
還是由我大明的嫡係軍卒來守,方為妥當,
其餘人...信不過,也靠不住。”
李景隆眼神恍惚,輕輕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最好的辦法似乎就是如此了,乾淨利索,沒有後患。”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轉而問道:
“那咱們還要深入麓川嗎?到時思倫法將大軍調來大理西側,
豈不是景東就會兵力空缺?朝廷的目的...”
“這不是咱們應該考慮的事,
若是為了這等見不得光的事畏手畏腳,反而因小失大,
解決外敵是必須,而解決內患是順帶。
你我並不知道什麼朝廷的謀劃,軍伍之人隻需要考慮殺敵。”
說著,陸雲逸進入了軍帳,李景隆站在外麵,陷入深思。
他站在朝廷的角度看,清理內患才是必須,
至於外敵...強如故元北元都被打垮,一個小小麓川,不在話下。
收起思緒,他也掀開帳篷,走了進去。
軍帳內陳設簡單,隻有兩把椅子與一張桌子,
還有一個碩大的鐵質牢籠,裡麵有一張鋪在地上的簡易草席。
此刻思元亨就躺在那裡,臉色蒼白,嘴唇乾澀,
胸口上包紮著厚厚的白色麻布,鮮血已經浸了出來。
察覺到有人前來,他隻是微微睜開眼睛,腦袋輕輕轉動,
輕輕掃了一眼便不再理會,繼續閉上眼睛,仿佛早已認命。
陸雲逸看了他一眼,從一旁拿過診治的冊子靜靜查看,
上麵記載著思元亨的狀態病情以及還能活多久,以及軍醫診斷下存活的概率。
僅僅是這一本冊子,
就讓李景隆佩服不已,心中感慨果然是精銳留在大理。
“嗯?”
陸雲逸忽然發出一聲輕咦,
微微瞪大眼睛看向上麵記錄文字,又看了看思元亨,臉色古怪到了極點。
“怎麼了怎麼了。”
李景隆連忙湊了過來,歪著腦袋看向冊子,
一句話衝入了他的眼簾,頓時讓他瞪大眼睛。
[腎陽之虛,抑或肝鬱氣滯,氣血不充,疑似不舉,需細察其症,以辨虛實。]
“不舉?”
李景隆聲音高了兩個聲調,抑揚頓挫。
思元亨猛地睜開眼睛,似是有些著急,
眼睛內充滿血絲,劇烈咳嗽起來,傷口不停向外滲血。
陸雲逸與李景隆居高臨下,視線有意無意地來回掃視,使得思元亨的咳嗽更為劇烈。
陸雲逸輕咳一聲,朗聲開口:
“本將有些事要問你。”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你若是不說,本將明日就將你帶出去遊行,並且掛上一個大大的不舉招牌,
讓整個雲龍州之人都知道你不舉,還要將此事告知麓川,
你叫思元亨對吧,本將知道你的名字。”
思元亨氣血上湧,臉色刹那間漲得通紅,
咳嗽得更為劇烈,嘴角都已經開始噴血。
“雲逸,你太過歹毒了。”
李景隆在一旁小聲提醒,
隻不過神情中的興奮毫不掩飾,甚至想要嘗試一番。
陸雲逸抿了抿嘴,沒有理會他,而是看向思元亨,朗聲問道:
“本將知道你先前一直在景東附近作戰,
說一說你碰到的敵人,也就是我大明軍卒。”
“你們自己的軍卒,還用本將來說?”
思元亨好不容易平複心緒,
有些怨毒地看向陸雲逸,牙關緊鎖,絲絲血紅在嘴裡彌漫。
陸雲逸皺起眉頭,冷冷地說道:
“讓你說你就說,哪來的這般墨跡。”
思元亨臉色一僵,呼吸急促,沉聲開口:
“烏合之眾罷了,若不是你們人多勢眾,本將何至於落敗?”
陸雲逸知道他說的是景東戰事,輕輕點了點頭:
“戰場之上,人多打人少不是天經地義?
那些軍卒的戰力如何?
大多都是什麼樣的人在與你們交戰?交戰了多久,都細細說來,
若是讓本將滿意,說不得給你醫治一二,
實話告訴你,本將所帶的軍伍是從應天而來,
帶的也是應天的大夫,說不得有法子治好你。”
思元亨雖然眼睛微眯,但還是能看到眼中閃過的一絲迫切!
陸雲逸心中了然,麓川尚屬不開化之地,
部落中青壯的多少直接關聯部落強盛,
在這種文化之下,生育能力便成了衡量一個青壯強大與否的根基,這直接關聯他有多少兒子。
不舉之人在大明都已經是恥辱,
在麓川安南等西南邊陲小國,那更是無法抹掉的奇恥大辱。
軍帳內安靜了許久,思元亨有些虛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們是應天來的兵?
難怪,你們是本將見過最精銳的軍卒,比那些土司兵與天竺人強了不知多少。”
此話一出,陸雲逸與李景隆二人眼中同時綻放精芒,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李景隆迫不及待地發問:
“與你交戰的都是土司兵以及天竺兵?沒有明人?”
思元亨嘴角出現了一絲嘲笑,看向李景隆:
“你是明人中的大人物吧,若明人中都是你這般人,
那我麓川遲早與那忽必烈合罕一般,入主中原。”
“你!”李景隆有些憤怒,
思元亨繼續開口:“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讓那些土司人與天竺人來與我麓川人廝殺送死,不就是你們那西平侯的目的?
與其來問本將,不如直接去問他,不會是不敢吧。”
啊?
不僅是李景隆麵露震驚,
就連陸雲逸的眼睛也眯了起來,其內閃爍著危險光芒,
此等事...莫非已經是心照不宣,隻有他們還蒙在鼓裡?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