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寒風凜冽,
距離大理邊境雲龍州的玉石村,籠罩在一片沉重陰霾之中。
臨近傍晚,天色愈發暗淡,
村落中,曾經的歡聲笑語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死寂荒蕪。
鄉間小路上,到處可見斑斑血跡和散落的衣物碎片,
村南頭,與霧山村的遭遇大差不差,
村中的青壯老幼被儘數殺害,堆積在村南的山林中,被蚊蟲啃食。
他們的屍體或躺或臥,姿態各異,
卻都無一例外地麵容扭曲猙獰,訴說著生前所遭受痛苦與不甘。
臨近傍晚,玉石村炊煙四起,
麓川軍卒們肆意穿梭在房舍以及村中小路,
臉上洋溢著一種得益於凶殘的扭曲笑容。
他們身穿厚重甲胄,手持各式兵器,步伐囂張隨意,
時而獰笑著走進屋舍,很快便能聽到裡麵傳來女子的尖叫。
玉石村,仿佛已經成了他們肆意妄為的獵場。
他們的眼神中閃爍著貪婪與殘忍,
不時掃視著四周,尋找著下一個燃著炊煙的房舍。
有的軍卒三五成群,圍坐在篝火旁,大口喝著搶來的酒水,大聲談笑。
此行領兵將領思元亨是一名年約四十的大漢,
不同於其他麓川軍卒那般枯黃乾瘦,
他身體魁梧,胡子濃密,臉色漆黑,身穿厚重甲胄,
腰側有一柄碩大長刀,走起路來氣勢逼人。
他此刻正帶著親衛在玉石村內巡視,
那些麓川兵每當看到他走近,獰笑聲也不禁壓低了一些,似是十分害怕。
當思元亨將冰冷的眸子投過來時,
他們又都低下腦袋,不敢與其對視。
見到此種情形,就連他身旁的親衛都不禁露出蔑視,急聲道:
“將軍,這些兵痞不堪大用,遲早會將我們拖累。”
其他幾名親衛同樣點頭,顯然認同這個說法。
思元亨臉色依舊平靜,隻是發出了一聲微微歎息:
“國主的精銳都在景東附近,
罕拔將軍能調撥這些軍卒給我們,已經仁至義儘。”
此言一出,親衛頓時有些氣急:
“將軍不就是與罕拔將軍意見不合,
這才被發配到此,將軍莫非還感謝罕拔將軍不成。”
思元亨步子越走越慢,輕歎一口氣,沉聲開口:
“攻打大理是國主的意思,罕拔將軍隻是轉達,
我不同意罕拔將軍,就是不同意國主,
我們在景東又打了敗仗,能有此將功贖罪的機會,已是萬幸。
隻要這次我們一舉進入雲龍州,未嘗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說話間,思元亨神情黯淡,
視線在這些軍卒身上來回掃視,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一旁的親衛們也隨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隱隱約約能看到房舍內,
一名麓川軍卒將正在做飯的女子拖拽到一側,尖叫聲與獰笑傳了出來。
親衛忍不住說道:
“將軍,憑借這些兵痞,能成嗎?”
他眼中露出一絲絕望,軍紀都如此稀疏,如何能混入雲龍州。
思元亨麵露陰霾,沉聲開口:
“成不成都要試,誰讓我們的兵打完了,隻能依靠這些兵痞,
命外圍弟兄盯緊一些,若是碰到了大部商隊就及時來報告。
這些兵痞若是分成幾個商隊進入,定然會露餡,隻能殊死一搏混入大隊,
到時候若是不成,也能試著強行進入,至少還有幾分翻身希望。”
周遭的親衛神情黯淡,輕輕應了一聲“是”。
思元亨又開口:
“我們已經進來將近十日了,明國的軍隊也應該要來了,
要警惕好東西,莫要被人摸到近前都一無所知。”
“將軍,外圍警戒之人用的都是咱們的人,
若使用這些兵痞,遲早出亂子,
隻是咱們剩下的人不多,隻有三百餘,弟兄們每日都很累。”
“累也要堅持,烏合之眾尚有幾分餘威,單兵對敵如土雞瓦狗,
這些兵痞隻能打順風仗,而且要一擁而上,
若是派他們出去,那是自尋死路。
與弟兄們說說,如今操勞是保自己的命,讓他們堅持一二。
再等三日,若是三日再沒有大部商隊,
那我們便攔截小商隊,組成大部商隊,
在這裡待得越久,對我們越是不利。”
“是,將軍。”
....
夜幕降臨,前軍斥候部突擊隊伍依舊在朝著西方緩行,、
距離玉石村已經很近了。
領頭之人是對擅長地形測繪的孫思安以及聽力卓絕的秦元芳。
天色灰暗,朦朧的月光順著枝葉縫隙飄落,
灑在地上,使得眾人的身影有些殘缺。
探查小隊眾人神情警惕,
行進間沒有定式,速度也不是那麼快,
距離玉石村越近,他們的速度越慢。
位於最前方的孫思安視線來回掃視,
以他繪製地圖的能力看著每一個可能藏匿敵軍的地方,
慢慢地他的眉頭皺了起來,腳步也越來越慢。
“怎麼了?”
察覺到他慢下來,秦元芳整個人都緊張起來,連忙壓低聲音詢問,
同時側耳聆聽前方,找尋著自然中不同尋常的聲音。
又走了兩步,孫思安頓住腳步,
透過密林以及諸多雜草,看向前方那略顯稀疏的空地。
他隨即視線掃動,看了看周圍樹木的間距,眉頭皺了起來。
他手臂豎起,
“停!”
整個探索小隊刹那間停了下來,
令行禁止是探索小隊的軍令,任何人都不能違背。
孫思安小心翼翼地半蹲下,從腰間拿出了千裡鏡,
放置眼前,仔細查看...
樹木的間距不對,像是被砍掉了兩棵。
他不停變換方位,終於看到了那隱藏在雜草中的兩個木樁。
有人!
他臉上出現一絲玩味,轉而看向高處,來回打量。
很快,不遠處的幾道陰影就進入了他視線之中,似是樹冠堆積,
但就如同躲在枯木中的鳥窩,尋常人找不到,
但在有些人眼中,這些‘鳥窩’散發著金光。
孫思安揮了揮手,做出後退和分散陣形的手勢,同時警惕地抬頭四處查看,
好在,他們走過之地他並沒有發現什麼端倪。
退出百米,孫思安才緩緩鬆了口氣,壓低聲音開口:
“剛剛那片空地有問題,有兩棵樹被人故意砍掉,
目的是為了就是監視下方動靜,保留好的視線。”
“樹上有人?”
秦元芳臉上露出古怪,他剛剛什麼都沒有聽到。
孫思安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上麵一定有人,我隻看到四個,應當是精銳,選的地方以及藏匿手段都很老辣。”
“那你豈不是更老辣?”秦元芳沒來由地問了一句。
“不一樣,我知道敵人越來越近,他們可不知道咱們來了。”
話有些拗口,但秦元芳知道意思,
因為他也是這般,若是有所準備,就能聽到許多尋常無視的聲音。
收起思緒,秦元芳問道:“現在怎麼辦?”
“回去稟告大人,讓大人拿主意。”
“好。”
不到半個時辰,陸雲逸帶著作戰小隊摸了上來。
他身上的裝備又變得繁瑣,
手套鞋襪麵罩網紗一應俱全,背後還有著將近三十斤的背包。
顯得他們身形臃腫,速度緩慢。
孫思安將所發現之事儘數說了出來,
聽得陸雲逸眼神精光閃爍,
他從背包中抽出千裡鏡,朝著孫思安所說的地方看了過去,眼睛亮了起來,
的確有六棵樹木的間隙不對,仔細觀察之下,顯得尤為空曠。
陸雲逸將背包拿了下來,丟給孫思安,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