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山村村南,這裡略顯荒蕪,靠近南邊的兩棟院子早已荒廢,
一口廢井在兩棟院子中央。
陸雲逸靜靜站在這裡,
看著軍卒們進去井中將屍首一具一具帶上來,眼神冷冽。
周遭的氣氛變得古怪,軍卒們站在一旁,神情肅殺。
半個時辰後,廢井下的屍身被打撈乾淨,
四十五具屍體,男女老少都有,各個麵目猙獰,死不瞑目。
馮雲方再也壓製不住心中憤怒,對著阿克隆一腳踹了過去,將他踹倒在地。
掛於腰後的弩箭也被馮雲方拿了出來,
哢哢的機械碰撞聲不加隱藏,而後對準阿克隆的右臂,猛地扣動扳機!
砰!
鮮血噴濺,
弩箭死死穿透阿克隆的手臂,
殷紅的鮮血流了出來,箭頭上還有一絲絲碎肉。
阿克隆沒有出聲,隻是咬緊牙關死死硬抗,臉色慘白,豆大的汗水滴落。
儘管如今赤裸著身體,他還是感受到身體發熱,陣陣發癢。
陸雲逸輕歎了口氣,收回視線,揮了揮手:
“將人都埋了吧。”
軍卒們得到命令,便開始動起來,
聽力卓絕的秦元芳湊近了一些,小聲說道:
“大人,那些女子...不讓她們來辨認一二嗎?”
“逝人已逝,生者如斯,還是不要告訴她們了,
傳令軍卒,這裡的所見所聞都不能透露出去,
若有泄漏,軍法處置。”
“是!”馮雲方身形一板,快速跑開去傳達軍令。
陸雲逸轉頭看向阿克隆,他此刻正在緊咬嘴唇,已經有一滴鮮血流了出來。
“莫要與本將裝可憐,給本將一個解釋,
若是讓本將不滿意,你可能活不了。”
阿克隆顫顫巍巍地舒了一口氣,呼吸急促,沉聲開口:
“將軍,我不知你是何名號,但爾等部下精良,平生僅見,
操持此等軍伍,定然是如臂指使,輕鬆寫意。
但我麾下的麓川兵不同,
思元亨將軍給我調撥的,都是一些不聽管教的兵痞,
能將其帶來這霧山村已是不易,
不論將軍信不信,我都要說一說,他們是自發而為,與我無關。”
“這麼說來,你還是個品德高尚之人?”
陸雲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中充滿寒冰,雙手已經在整理弓弩。
阿克隆臉色慘白,連連搖頭,因為失血過多,導致他有些虛弱:
“我出身土司,打小就與你們明人廝殺,知道你們睚眥必報,
以往戰事,我部從來不會牽扯百姓,
軍伍廝殺生死有命,死了也怪不得誰,若是死了百姓...
你們明人會報複,前些年景東一戰後,麓川占大便宜,
但後來...你們的西平侯率領三千精騎入境,
流血三百裡,所過之地無一人存活。
我不敢殺明人百姓,但手下的人不聽啊,
他們都是爛人。
就連睡覺我都不敢與他們待在一起,隻能帶著親衛跑遠一些,
生怕做了什麼讓他們不滿之事,被生吞活剝。”
說到這,陸雲逸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怪不得一軍主將要孤零零地處在大軍之外,
此等找死行徑此刻也變得合情合理。
“思元亨手下軍卒如何?”
阿克隆嘴角露出一絲自嘲,似是有些認命,歎了口氣:
“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
深入大明境內搗亂,乃九死一生的軍務,
國主又怎麼會派精銳來此,都是各種不聽管教之人。
思元亨將軍曾經在景東打了敗仗,隻剩下不到三百弟兄,
也就這些人好一些,其他的...”
陸雲逸麵容平靜,細細思索。
大明與草原若是突襲敵軍境內,所用的必然是最精銳的軍卒,力求將事做成。
西南這些小國不同,他們隻是試一試,
有效果最好,沒有效果也能清理軍中殘餘,少幾張吃飯的嘴。
這也使得,緊鄰老撾安南一線總是不太平,
西平侯府每次起兵戈都是能殺儘殺,殺到他們如這阿克隆一般害怕。
陸雲逸又問了一些關於麓川大軍的問題,
如他所料,一概不知。
陸雲逸擺了擺手:
“吩咐道,將他帶下去,
讓他將在麓川的一切經曆都說出來,文字記錄,
重點記錄軍製、民生、以及麓川亡國的政令。”
“是!”
兩名軍卒上前將阿克隆拖走,鮮血流淌一地。
不多時,陸雲逸回到了最先停留的村東房舍中,
婦人已經穿上衣衫,正捧著一碗糖水輕輕抿著,桌案上放置著一些吃食。
陸雲逸進入其中,那婦人猛地將頭抬了起來,黯淡的眼神刹那間明亮,
“將軍,將軍...怎...怎麼樣了?我的丈夫呢?”
聲音局促慌亂,恐懼的餘韻還未散去,便湧上了忐忑。
陸雲逸臉色凝重,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越來越絕望的婦人,沉聲開口:
“你的丈夫連同村內的諸多青壯被這些麓川人擄走,
本將已經查清,他們如今在十裡外的玉石村。”
“擄?擄走?”
婦人喃喃說著,臉上有些疑惑,但很快便露出了奪目的光芒,
“他還活著對嗎?”
陸雲逸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部休整後便會繼續出發,前去玉石村,
本將會命人將你們送回大理府,並且好生安置,這霧山村,以後便不要回來了。”
婦人臉上閃過喜色,連連點頭,喃喃說道:
“是該如此...死了這麼多人,這村子裡還怎麼住...”
說著,她似是想到了什麼,連忙問道:
“將軍,若是您救出了我的夫君,可要對他說,妾身在大理城等著他,
對了,妾身的夫君名為大牛,渾身都是力氣,
那些麓川人想來就是看中了他力氣大...”
婦人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變成了小聲哭泣,嗚咽聲傳來,
陸雲逸發出一聲歎息,遭遇此等無妄之災,能堅持到如今已是不易。
“你好生歇著,天亮後,本將派人送你們回大理。”
“多謝將軍,妾身叫春娘,夫君叫大牛。”
陸雲逸在門前頓了頓,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而後離開。
....
天剛蒙蒙亮,清冷的光芒驅散了夜晚的黑暗,
突擊隊伍的軍卒依舊在霧山村歇息,並且設下伏擊,防止敵人到來。
而陸雲逸則帶著女人軍卒趕回了停留的補給站。
補給站除卻守衛的軍卒,大多人都在歇息,
以至於陸雲逸找到補給站後,沒有發生太大的波瀾。
他很快就在車隊前半部分見到了張玉,以及正蒙著頭呼呼大睡的李景隆。
“大人!您怎麼回來了?”
張玉對於陸雲逸的回來感受到十分震驚,
他不禁看了看身後,一個不祥的預感出現。
陸雲逸沒有磨蹭,快速開口:
“事情一切順利,霧山村的兩百餘麓川兵已被儘數絞殺,
並且我還得知了思元亨的目的,這次回來是告訴你們接下來的方略。”
張玉這才鬆了口氣,神情恢複正常,
他隨即推了推李景隆,輕輕呼喚。
“大人,大人。”
李景隆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
感受著還未有大亮的天氣,輕輕呢喃了兩聲,眼睛又閉了起來。
天還沒亮叫我乾什麼?不對!
李景隆的思緒一點點沉寂,可他很快便打了一個激靈,
連滾帶爬地坐了起來,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
“敵人來了?在哪呢?”
很快,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讓他愣住了,
眼睛眯起,而後又睜大了些,聲音猛地拔高!
“雲逸,你怎麼來了?”
...
一刻鐘後,李景隆知道了昨夜發生之事,不由得愣在原地,
“你是說...那思元亨想要進雲龍州?還是要以商隊的身份混進去?”
陸雲逸笑著點了點頭,
李景隆的臉色愈發古怪:
“怪事啊,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本公還苦思冥想怎麼引誘他們來進攻呢?”
一旁的張玉臉色來回變幻,苦笑一聲,伸出手捏了捏眉心,
他也正在為此事發愁。
世事無常,萬事開頭難,想要找一個讓思元亨進攻的理由不難,難的是如何讓他來。
現在...敵我雙方配合,先前的方略以及戰略目的幾乎要完美執行。
不得不說,他們都有些低估思元亨,
原本想著他們搗亂一番也就罷了,
可現在居然要奪大理府最西端的城池。
陸雲逸沉聲開口:
“既然最大的難題解決了,你們便繼續前行,尋找合適的交戰地點,
依舊計劃方略中那般,突擊小隊繼續向前掃蕩,逼迫他們快速做出抉擇。
他們在路邊應當有監視之人,你們要小心,
若是有所發現要及時清繳,阻隔視聽。”
張玉和李景隆臉色凝重,重重點了點頭。
張玉沉聲道:
“大人,既然他們想要襲擊商路行李代桃僵之事,定然有相應的準備,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