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忠達想了想回答道:
“處置各部叛亂還是要看規模,
若是隻有百餘人的叛亂,那自然是行軍伍之事,鎮壓了之,將領頭之人一殺也就差不多了。
若是人數要有幾百人,不僅是下官,就連定遠的主官也要過問,
他們也不是真的想反,而是對朝堂的屯田政策以及稅收政策不滿,
畢竟在故元之時,他們一些山溝裡的部落不用繳納田稅。
對於此種叛亂,以安撫為主,布政使司會減免田稅,還會給予一定的補償。
不過也是要殺人立威,要不然各部紛紛效仿,那布政使司與都司也會頭痛。
至於千餘人以上的叛亂,都司與布政使司大多不會安撫,而是派兵剿滅,
其主犯以及參與青壯儘數斬殺,將女人與孩子分配到各個衛所或者彆的部落之中。”
陸雲逸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此等處置合情合理。
嶽忠達繼續開口:
“這些年臨安府南邊的安南朝時常有一些人跑到咱們大明境內掀起事端,
為的就是被詔安,
早些年他們下手很重,燒殺劫掠,都司自然是派兵剿滅,
甚至沐侯爺還曾經親自去信升龍城,
直言若是再有人跨境引起騷亂,西南軍伍將直入升龍城。
再後來南邊就安生了許多,至多百餘人過境,也不會燒殺劫掠,隻會搶一些東西以求詔安。”
說著,嶽忠達露出幾分苦笑:
“那些人認為咱們大明是天朝上國,有吃不完的糧食,
來到這裡後發現還要乾活犁田,甚至還要交稅,
起初他們餓的時候還覺得不錯,可一旦吃飽了就會升起事端,
以至於這些年的叛亂大多都是安南人以及老撾司的人所為。”
陸雲逸細細聽著,一些事情不親自在雲南住腳,隻憑書麵記載還是沒有這般全麵,
他麵露疑惑:“不是還有一些天竺人嗎?”
“天竺人?”
嶽忠達麵露詫異,眼中有幾分古怪,甚至還有一些嘲諷,解釋道:
“天竺人不喜歡鬨事,但旁人鬨事他們定然也會摻和進去,
先前幾次叛亂中下官也抓了一些天竺人,
事後問他們為什麼參與其中,他們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
隻聽說叛亂會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他們便跟著了。”
陸雲逸臉色古怪到了極點,這倒是與他印象中的三哥大差不差。
“原來如此,早在應天之時就曾聽聞雲南布政使司之內頗為混亂,
如今親眼所見,果然名不虛傳,
若不是有嶽大人這等忠君愛國之輩,這雲南定然要出大亂子。”
“陸大人過獎了,這隻不過是分內之事罷了,
下官如今就想著西邊麓川戰事早早打完,
好讓各地衛所的兵力回歸,震懾一些心懷野心之人,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整日提心吊膽。”
嶽忠達臉上露出幾分憂慮,陸雲逸笑了笑,問道:
“嶽大人,對於雲南地界的諸多叛亂,你有什麼好的辦法嗎?”
“我?”嶽忠達麵露驚容,旋即露出苦笑:
“下官一個小小的指揮使,如何知道這些。”
陸雲逸笑了笑,端起杯中茶水輕輕抿著,繼而開口:
“嶽大人放心直言,本將隻是作為參考,
如今本將身上還有太子賓客的職務,
若是等到得勝返京,太子殿下問起來,本將也要能說上一二。”
一時間,嶽忠達的嘴巴來回張合,
眼中閃過濃濃的羨慕,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他能感受到,眼前的陸將軍不是為了炫耀,而是真心求問。
嶽忠達心中忽然湧現出一絲絲挫敗,
他自問年過四十為一方大員,日後未嘗沒有進步之機,
但今日一比,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比他的年紀小,官職還比他高,身後所倚仗之人還是太子以及曹國公...
嶽忠達想不出超越的辦法,隻得在心中暗暗歎氣:
“不敢欺瞞陸大人,對於各地土司以及外邦人叛亂,一是殺,二是等。
這些土司與外邦人性格執拗,說一些事情完全聽不懂,隻能一殺了之,但這也隻是權宜之計。
想要真正解決此地叛亂,還是要等,
等他們的孩子長大,說大明的官話,認大明的字,學大明的道理,如此才可慢慢平歇。
但這需要時間,雲南落到咱們手中才不過六七年,
想要等下一代長大掌事,至少需要二十年,其中不知要死多少人啊...”
嶽忠達聲音越來越空洞,
陸雲逸能聽到他聲音中濃濃的疲憊,也就不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杯中茶水已涼,
前去取軍報的軍卒返回,沉重的腳步聲在軍帳外響起,眼神略有空洞的二人眼神刹那間凝實。
親衛手拿一個布袋走進軍帳,恭敬遞了過來:
“大人。”
陸雲逸點了點頭結果,待到親衛退出軍帳,他才看向嶽忠達:
“多謝嶽大人了,明日陸某離開定遠之時再命人送到營內。”
嶽忠達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慢慢站起身朝著陸雲逸拱了拱手:
“多謝陸大人相助,嶽某先行告辭。”
“嶽大人慢走。”
嶽忠達一點點退出軍帳。
陸雲逸歎了口氣,這種時時刻刻需要精神緊繃的戰亂地帶,不論是軍卒還是軍官,
他們的精神已經身體都不是那麼太好。
尤其是坐鎮西南的沐英,
上一次見麵陸雲逸便已經察覺到他麵色灰黑,眼窩深沉,皮膚褶皺,氣色很不好。
想到這,陸雲逸長舒了一口氣,
轉而拿著軍報到長桌後坐下,默默將其打開,一封一封地查看。
不到半個時辰,他剛剛看完一封軍報,
劉黑鷹便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嘿嘿一笑,
“雲兒哥。”
“什麼事?”
劉黑鷹走近了一些:
“剛剛定遠衛來人將那些逃兵都帶走了...”
“知道了。”
劉黑鷹臉色古怪:
“雲兒哥,此事就這麼算了?
要不要修書一封告知都司與西平侯府,
若是這些逃兵出了什麼岔子,牽連到咱們怎麼辦?”
“移交定遠衛本就是正常程序,他們如何處置咱們不用管,
都是軍伍中人,得饒人處且饒人,
眼下這營寨中空空蕩蕩,定遠衛也是外麵光裡麵糙,能幫一把便幫一把,
那些逃兵去了前線有大軍看著,生不出什麼亂子。”
這麼一說,劉黑鷹嘿嘿笑了笑:
“雲兒哥說得對,你現在都是沐侯爺的女婿了,他怎麼也能護著你!”
“戰事還未結束,誰贏誰輸還說不準呢。”
陸雲逸淡淡開口,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劉黑鷹挑了挑眉頭:
“雲兒哥,從小到大你都沒錯過,這回我也相信你,這什麼賭鬥,定然能贏!”
陸雲逸笑了笑,轉而問道:
“你給那花掌櫃寫信了嗎?”
劉黑鷹連連點頭:“自然是寫了,子恭也寫了一封,寫的時候還哭哭啼啼的...”
“給你爹寫信了嗎?”
“寫了,等明日我就打算交給慶陽衛,從軍中的渠道送回去。”
陸雲逸點了點頭,將放在一側的四封信遞了過去:
“這些信也幫我一並寄回去,順利抵達雲南,怎麼也得報個平安。”
劉黑鷹眨了眨眼睛,看著整整齊齊的四封信,覺得應當給李媽媽也寫一封!
“行了行了,沒事就趕緊走,我還一大堆事呢。”
“好嘞...那我走了。”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