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餘艘戰船,如同巨龍蜿蜒於碧波之上,
曆經近半個月的航行,終於穿越了浩渺水域,緩緩駛入了聞名遐邇的洞庭湖畔。
此時,天際已染上了一抹溫柔的夕陽餘暉,
湖麵寬廣無垠,波光粼粼,仿佛無數顆璀璨寶石輕輕跳躍,
又似萬頃琉璃輕輕鋪展,與天邊絢爛晚霞交相輝映。
遠處,群山環抱,層巒疊嶂,山影朦朧,
與湖麵相接之處,雲霧繚繞,宛如仙境,讓人心生向往。
近岸處,蘆葦叢生,隨風輕擺,發出沙沙響聲。
偶爾,一兩隻水鳥掠過水麵,激起一圈圈漣漪,又迅速消失在天際,
隻留下幾聲清脆的鳴叫,回蕩在湖麵上空。
戰船上,幾乎所有的將領都走了出來,目光眺望遠方,
日複一日的航行讓所有人都變得沉默不語,心緒低沉,
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一見如今大明境內第二大的湖泊。
看著一望無垠的水麵,所有人都心曠神怡。
陸雲逸與劉黑鷹等人站在一側,目光深邃...
“雲兒哥...好大的湖...都見不到邊。”劉黑鷹瞪大眼睛,喃喃開口。
武福六陳景義等人亦是如此,
他們都是北地邊民,上一次見如此大的湖還是在捕魚兒海。
但相比於捕魚兒海,洞庭湖要顯得更為壯觀。
陸雲逸與李景隆並肩而立,站在最前方,
他此刻身穿黑色常服,臉色有些憔悴,眼窩深陷,濃濃的黑眼圈幾乎要透體而出。
即便有些疲憊,但依舊心曠神怡,他笑了笑:
“在北邊,還有一個比這更大的湖泊。”
“還有更大的?”一旁的李景隆麵露震驚,將眸子投了過來。
站在不遠處的鄧鎮與徐司馬亦是將眸子投了過來,還有一些其他的隨軍將領。
這些日子的接觸下來,他們發現...
這前軍斥候部的陸雲逸簡直是一個活地圖,
不論走到哪裡都能說出一些典故,善談至極讓不少人都暗暗羨慕。
“陸大人,是哪裡?咱們怎麼不知道?”一名中年人將領笑著開口。
“快些說,彆賣關子。”申國公鄧鎮冷著臉,瞥了他一眼。
陸雲逸笑了笑,沉聲道:“在朵乾都司最北邊,挨著陝西。”
此言一出,不少南征北戰的將領眼神閃爍,
申國公鄧鎮麵露恍然:“是青海。”
“申國公博學多聞,下官佩服。”
“本公看你是在變著法地誇自己。”申國公鄧鎮撇了撇嘴,在場眾人都笑了起來。
陸雲逸笑了起來,娓娓道來:
“青海因為太大,在西漢的時候名為西海,就是西部的大海,
也有“仙海”、“鮮水海”、“卑禾羌海”等諸多稱呼。”
申國公鄧鎮想了想:
“西海本公去陝西練兵時也曾去過,
同樣如這洞庭湖一般廣袤無際,你又是怎麼知道大小?”
陸雲逸巡視四周,發現諸多將領都將眸子轉了過來,麵露疑惑,便解釋道:
“西海在北魏以後被稱為青海,
但北魏酈道元所著作的《水經注》中還是以西海為稱呼,
言:海周七百五十餘裡,中有二山,二山東西對峙,水色青綠,冬夏不枯不溢。自日月山望之,如黑雲冉冉而來。
而對於洞庭湖的描述則為,廣圓五百裡,日月若出沒其中,
相較之下,還是西海大上一些。
在洪武三年編撰的《大明誌》中也有相應解釋。”
一行人麵麵相覷,一些將領知道西海,也知道洞庭湖,
但想要這麼侃侃而談,萬萬不能及。
李景隆知道他博覽群書,但這麼隨口而來,還是讓他覺得羨慕。
“雲逸啊,這大明的山川河流你都記下了?”
唰唰唰——
陸雲逸隻覺得不知有多少眸子投了過來,便笑了笑:
“自然不行,但這些大山大河都要記下,若是日後打仗用得上,也省得去翻書。”
“不錯,戰場機會轉瞬即逝,莫說是翻書,
就是耽擱那麼幾息時間,都可能一敗塗地。”
一直未說話的徐司馬此刻開口,看向陸雲逸的眼神中充滿欣賞。
他的視線掃動,看向在場的諸多將領,冷哼一聲:
“依我看,咱們大明軍伍是越混越回去了,
當年本官與陛下打仗之時,幾位大將軍對於這大明萬裡江山都了如指掌,
哪像你們現在,一問三不知!”
在場諸多將領將腦袋低了下來,挑了挑眉頭,
就連鄧鎮也麵露尷尬,隻能這麼聽著。
雖然他是國公,徐司馬隻是中軍都督府僉事,
但徐司馬是陛下義子,跟隨陛下南征北戰,年紀也最大,戰陣經驗最多...
鄧鎮即便是國公,也是小輩,也得聽著。
見徐司馬開始喋喋不休地說了起來,
一側的李景隆連忙朝著陸雲逸使眼色,希望其搭救。
陸雲逸笑了笑,找準了一個空隙,說道:
“我大明未立國之時隻占據了東南一隅之地,而故元盤踞在北方,
那時陛下雄赳赳氣昂昂地掀起北伐戰事,分幾路大軍滅元。
領兵將領若是不知山川河流,定然會一舉潰敗。
至於現在...大明新立,雄踞萬裡江山,
敵人都是四方的蠻夷,我等隻需要有針對性地研習便可。”
徐司馬聽到此言也冷哼一聲:
“現在咱們打的都是容易仗,就算是出境作戰也是背靠大明,
可滅元那時候是孤軍深入敵境數千裡,稍有不慎就要死在戰場上。”
說完他便回頭看向一眾將領,罵道:
“看你們這些德行,一個個垂頭喪氣,整日玩物喪誌,有這功夫找出麓川的地圖看一看,
若是能一舉搗毀麓川之國,那你們可就立大功了。”
見他不打算停歇,陸雲逸朝著李景隆聳了聳肩,無奈一笑。
李景隆也垂頭喪氣起來,靜靜聽著...
.....
時間流逝,夕陽漸漸沉入地平線,
夜幕降臨,洞庭湖又展現出另一番景象。
月光如水,傾瀉而下,給湖麵披上了一層銀紗,
戰船上點起了燈火,與天上的星辰遙相呼應,
使得早就等在艙內迫不及待的前軍斥候部軍卒蜂擁而出,看著前方大湖,發出了一聲“哇”...
經過半個月的航行,軍卒們的暈船大多都已治好,
雖然還貼著生薑,但心理作用大於實際意義。
此次艦船停留的地方是嶽州府,要在這裡停歇三日,以作補給和檢修戰船。
而嶽州港其規模之宏大,
遠超往昔所見的河州港、安慶港、武昌港等諸多港口,
展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繁榮與壯闊。
港口內,船隻如織,桅杆林立,各式各樣的商船貨船穿梭其間,
或忙碌地裝卸貨物,或揚帆待發,
波光粼粼的水麵上映襯著不知多少船隻的燈火。
港口外,商賈雲集,人聲鼎沸,叫賣聲、議價聲、歡笑聲交織。
不遠處,大約五裡外,嶽州衛的水師營地威嚴矗立,與港口的喧囂截然不同。
一艘艘戰船整齊劃一地停靠在岸邊,
他們體型龐大,氣勢磅礴,宛如沉睡的巨獸。
陸雲逸透過千裡鏡查看,能看到戰船的甲板上炮位密布,
漆黑的炮管從船舷一側伸出,透出濃濃的威懾。
安頓好軍卒的李景隆匆匆走了過來,
一眼便看到了那處在朦朧中的諸多戰艦,忽然想起了什麼,輕聲道:
“今日我聽申國公說,嶽州衛的一名水師將領參與了先前的走私一事,想要叛變,被當場誅殺。”
陸雲逸將千裡鏡拿了下來,麵露嚴肅:
“都已經查到這了?”
李景隆臉色凝重,輕輕點了點頭:
“朝廷這次大動乾戈,沿途咱們停靠的所有港口都有禦史在側,
而這嶽州衛...應當就是走私船的一個重要的中轉站,
今日早上禦史剛剛到達,中午那水軍將領便謀反被殺,我懷疑其中有鬼。”
陸雲逸臉色凝重,同樣點了點頭:
“說不得是殺人滅口。”
李景隆長歎一聲,心情有些低沉: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說實話,本公不想參與到朝廷鬥爭中去,
但奈何....朝堂上的風波太大了,
大到你我都已經躲到了船上,還要被波及。”
陸雲逸表情嚴肅:“大爭之世,不進則退。”
李景隆抿了抿嘴,臉上露出一絲煩躁: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