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春風來投(1 / 2)

陸雲逸坐在板凳上,感受著夜晚的微微冷風,看著前方燃燒的濃鬱篝火,神情愈發恍然。

軍卒們如此放肆痛飲的原因他知道一二,

按大明兵律規定,戰事打完,

各部軍卒都要回到所屬衛所,又或者回到其原本所在的隊伍中。

大明如今常備軍卒百萬,隻有三成在城內駐紮,七成都要在田間地裡開墾勞作。

如今軍斥候部除卻一千餘親信軍卒是慶州兵,

其餘都是從各部抽調而來,在北征結束後便應該分崩離析,各自分彆。

但因為東北戰事,又強行聚集了三個月。

這是大明衛所製的高明之處,

能有效的避免將領勢大,軍卒私用,防止軍卒隻認上官不認朝廷的舊事發生。

故元打遍天下,但卻陡然間分崩離析,對於各地反叛毫不理會,

很大程度便是各地軍卒不聽朝廷調令,各自為戰的後果,所以才被逐個擊破。

大明新立,朝廷根據前朝的經驗設立了衛所製,

固然有弊端,但在如今洪武朝,可儘是優點。

北征諸多軍卒來自天南海北,到時一散,可就是天各一方,

生死廝殺的弟兄說不得此生再無相見之日,雖然殘酷,但卻有效。

陸雲逸現在是衛所官,歸五軍都督府統籌,而都督府有統兵之權。

在胡惟庸案發後,兵部直屬於皇帝,擁有了調兵之權,

根據皇帝旨意,用“皇帝信寶”頒發調兵命令,

北征大軍所用的軍卒就是由兵部統籌調配,而真正打仗統兵又會用到武將。

如此文武各執一邊,相互掣肘,

如此,大明洪武朝,大明兵鋒最盛之時,才沒有出亂子。

若是換作故元軍製,今上若是動手殺人,

胡惟庸翌日就集結兵馬造反,也不用向草原朝鮮倭寇借兵。

陸雲逸原本是軍卒,十分喜歡文武分治,

不用跟隨一個將領到死,也不用受牽連。

現在他是上官,領兵的將軍,

卻又十分討厭此等製度,讓他的諸多親信無法繼續待在一軍中。

此時此刻,陸雲逸想要封爵的念頭達到了最高!

若他現在是勳爵,就可以插手五軍都督府衛所分配,可以將親信都調至一處,至少能保留整體。

朝廷幾任征虜大將軍都有其自己的親信兵馬,

平日裡都是放在各地衛所,以及邊鎮中。

馮勝、傅友德、藍玉都是如此,

每逢打仗朝廷便會命兵部征調其親信兵馬,讓其重新掌控軍隊,

藍玉所率領的北征大軍中就有一萬餘是他的親信兵馬,已經跟了十餘年,

其餘的精銳大多是各自軍候的敵襲兵馬,也是從各地衛所邊鎮調撥。

長興侯耿炳文與武定侯郭英的兵馬就是從陝西調撥,所以二人尤為親近。

當然,大軍的組成還需要一些雜兵,都是從沿途衛所抽調,

這些軍卒大多沒有上陣殺敵的機會,隻得操持後勤,做防守之用。

因為其無法融入各部指揮體係之中,

若是朝廷現在將一個衛所軍調入陸雲逸麾下,

那前軍斥候部的人雖然變多,但戰力卻急轉直下,

以往通暢的軍令會得到阻滯,繼而引發戰場潰敗,

打仗靠的是精銳,而如今大明精銳大多掌控在諸多軍候手中,

所以每逢戰事,都需要他們親自帶兵。

陸雲逸看著前方軍卒,嘴角扯出一絲笑容,默默歎了口氣,

這些軍卒是散是留,全靠大將軍了,

若能將這五千兵馬儘數帶去大寧,

那陸雲逸可以向他保證,清丈田畝繪製魚鱗黃冊之事萬無一失,誰都不能搗亂。

若是遣散一半,那陸雲逸也能完成清丈田畝的保駕護航,會多費一些功夫。

可若是儘數遣散,隻留他慶州兵,

那他就算去到大寧也無濟於事,遲早被人當作泥菩薩供起來。

陸雲逸暗暗決定,要快些回到大軍中,不論後續如何安排,都要早做準備。

這時,劉黑鷹帶著幾人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手中各自提著一個酒壇,隔著很遠,陸雲逸都能夠聽到他們的笑聲。

很快,他們來到陸雲逸身前,

打眼一看,正是今日在城門處見到的守城將領代春風。

如今離得近,陸雲逸也看的真切,

代春風的年紀應當有二十七八歲,臉色黝黑,長相粗獷,端著酒碗的手全是老繭,一看就沒少受苦。

“卑職代春風,拜見將軍!”

代春風神情一肅,朗聲開口,

在他身旁的幾人也同樣如此,身體挺得筆直,目光如炬。

“坐坐,今日是休沐,不必客氣。”陸雲逸擺了

擺手,

他們幾人這才坐了下來,劉黑鷹將酒壇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看向代春風:

“拿碗來,同為慶州人,先喝上幾碗!”

“好!”

代春風毫不示弱,發出一聲大喝,同樣將放在一側的酒壇端了上來,

二人就這麼你來我往地乾了三大碗,濃鬱的酒氣開始向外擴散,

陸雲逸笑嗬嗬地看著,此等一幕尤為溫馨。

直至二人定在原地,瞪大眼睛,緊閉雙嘴,臉色複雜,像是在跟胃談判,

陸雲逸才擺了擺手:“夠了夠了,少喝一些。”

如此,二人才長舒一口氣,

代春風麵露苦笑,感覺自己已經喝到了嗓子眼,再喝一點就要冒出來。

“黑鷹大人,好酒量!”

“彼此彼此...嗝——”

劉黑鷹一邊說,一邊打嗝,

坐在一側的陸雲逸眉頭緊皺,滿臉嫌棄,

“離遠點離遠點。”

桌上眾人哈哈大笑,過了片刻,

陸雲逸看向代春風,目光灼灼:

“劉黑鷹說咱們是同窗?”

說到這,代春風麵露拘謹,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緩緩說道:

“不敢欺瞞陸將軍,卑職的父親是大寧軍戶,慶州衛建立後被遷來此處,

但一路遙遠,父親死在了路上,

而卑職那時年輕,又未到年紀,還不能進入衛所,

便整日在慶州廝混,也沒有人管。

是在先生的學堂外偷聽,才獲得了識字機會,

要不然卑職也無法成為百戶,說不得要一輩子當普通軍卒。”

陸雲逸臉上生出一絲迷茫,有些感慨這慶州未免也太小了,

慶州識字之人本就不多,

能書寫信件通讀文字的人大多在衙門以及軍中任職,還有一小部分在城內商行中,

如今遇到,也有幾分道理。

“如此說來..咱們算是同窗,倒是緣分。”

陸雲逸笑了笑,端起了酒碗,見代春風也端了起來,連忙說道:

“你先莫喝,莫要浪費了這一桌子菜。”

代春風一愣,隨即便懂了,

嘿嘿著將酒碗放下,挺直腰杆,輕輕撫了撫胸口,試圖將到嗓子眼的酒水都壓回去。

陸雲逸將碗中酒水一飲而儘,引得連連稱讚,

他看向代春風,問道:

“丁先智事發被抓,朝廷有無派來新的指揮使?”

代春風搖了搖頭,麵露苦笑:

“自然是沒有的,知州劉大人說等大軍返京,

再由五軍都督府派遣指揮使,這一來一回可能要到年底,說不得還要到明年。

並且...慶州中衛如今完全空缺,以往的軍務都由慶州前衛頂上,

好在北元消亡,北邊的防務也不用抓得那麼緊,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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